【 – 节日作文】
【篇一】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雷雨》教学案 (苏教版高一必修四)
课前预习
助读材料:
一.曹禺和《雷雨》
曹禺(1910-1996),原名万家宝,原籍为湖北潜江,现代著名剧作家。其作品有《雷雨》《日出》《北京人》《原野》《明朗的天》《胆剑
1.戏剧的概念:戏剧是一种综合性的舞台艺术,她借助文学、音乐、舞蹈、美术等艺术手段塑造舞台艺术形象,揭示社会矛盾,反映现实生活。
2.戏剧的种类:从表现形式看,戏剧可分为话剧、歌剧、舞剧、歌舞剧、哑剧等;从作品的容量看,可以分为多幕剧和独幕剧;从时代来看,可以分为历史剧和现代剧;从情节主题来看,戏剧又分为悲剧、喜剧和正剧;从演出场合看,又分为舞台剧、广播剧、电视剧等。
3.戏剧的几大要素:包括舞台说明、戏剧冲突、人物台词等。(戏剧文学的特色有三:一是适合舞台表演、二是要有戏剧冲突;三是要有鲜明生动的人物对话。)
4.戏剧的语言:包括台词和舞台说明。戏剧语言有五个特色:一是动作性;二是个性表现力;三是抒情性;四是有潜台词;五是动听上口,浅显易懂。
三、名家评说《雷雨》
《雷雨》是一部不但可以演,也可以读的作品。——巴金
一出动人的戏,一部具有伟大性质的长剧。——李健吾
说到《雷雨》,我应当告白,亏了他,我才相信中国确乎有了近代剧。
——黎烈文
……真正吸引他的,不仅是情节本身的曲折性,而是在这曲折背后所隐藏着的“人”的生命形态,或者说,他是自觉地把自己的生命体验与认识注入多少有些现成的“情节”中的。——钱理群
《雷雨》的创作标志着曹禺是以一个具有自己创作个性的剧作家出现在剧坛上的;他写出了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品;并成功地进行了一次话剧民族化、群众化的初步的尝试。——田本相
四、基础字词注音与释义
涔(cén):①积水。②雨水多。涔涔:①形容汗、泪、水等不断地流下。②形容天色阴沉。③形容肿胀或烦闷。
昧心:昧良心。
拜望:原是敬辞,指探望。文中含讽刺的意味。
谛听:仔细地听。谛:仔细。
恩怨:恩惠和仇恨。文中偏指仇恨。
弥补:把不够的部分补足。
交涉:跟对方商量解决有关的问题。文中含有办成事情的意思。
昧心:违背良心。昧:mèi昏,糊涂,不明白。
伺(cí)候:在人身边供使唤,照料饮食起居。
无赖(laì):刁钻泼辣,不讲道理;②游手好闲、品行不端的人。
贤慧:指妇女心地善良,对人和蔼。
怨愤:怨恨愤怒。
见地:见解。
惊愕:吃惊而发愣。
郁热:闷热。郁:积聚而不得发泄。
六、,本文以“雷雨”为题的含义
《雷雨》写的是一个封建资产阶级大家庭的矛盾,这些矛盾的酝酿,激化,在一个“天气更阻沉、更郁热低沉潮湿的空气,使人异常烦躁”的下午趋向高潮,最终这个罪恶的大家庭崩溃了。这一切都是在雷电交加的狂风暴雨之夜进行的,整个故事的背景、情节都和雷雨有关。同时,作者以象征的手法告诉人们: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沉闷的空气里,一场大雷雨即将到来。这就深刻地反映了酝酿着一场大变动的中国社会的现实。、《雷雨》是曹禺先生1933年创作的优秀话剧剧本,是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悲剧。《雷雨》以本世纪20年代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社会为背景。通过一个反动的封建资本家周朴园家庭内部的种种纠葛和周、鲁两家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揭露了以周朴园为代表的封建资本家腐朽、伪善、凶残的阶级本性,鞭挞了黑暗的社会。
课文节选的是全剧的第二幕。主要出场人物有周朴园、鲁侍萍、鲁大海和周萍,他们本有夫妻、父子、兄弟等亲眷关系,但剧本所展示的却是30年后相遇时他们之间复杂的矛盾冲突。节选的这部分一共是两场戏。节选部分写周朴园与侍萍的矛盾冲突,先写他们不期而遇,通过叙谈交代了故事的原委;后写他们各自的处境,并进行了激烈的思想交锋。
课堂学习:
教学目标:
1走进作品,合作探讨《雷雨》的戏剧冲突和人物形象。
2、了解戏剧的基础理论,学习欣赏戏剧的方法。
3、培养学生对戏剧的审美情趣,增强生命意识,提高语文素质。
教学重点:合作探讨《雷雨》的戏剧冲突,分析人物形象。
教学难点:改变语文教学的传统习惯仅仅用阶级关系看待人物的观念,学习用人文的观点,多角度理解作品,从文本本身出发进行阅读,用自己的心感受,用自己的头脑思考。
教学方法:朗读法、合作探究法。
教学时间:1课时
一、导语设计
【导语】1933年,一位年仅23岁的清华学子带着梦幻,带着爱恨无奈,带着对旧中国家庭和社会的无比愤懑,奋笔完成了一部他曾痛苦酝酿了五年之久的剧本。一年后,时任《文学季刊》编委的巴金在编辑部的故纸堆里发现了它,并感动得为它掉下了激动的眼泪。它的发表立刻引起了中国剧坛的强烈震动。从1935年在日本东京第一次演出以来,我国许多重要剧团都竞相排演,并相继拍成电影、电视连续剧,这部经久不衰的剧本就是我国现代著名戏剧作家曹禺的处女作《雷雨》。今天,我们终于有机会走近它了。
二、探讨《雷雨》的戏剧冲突和人物形象。
1、咱们分组探讨。课文节选部分,与周朴园的矛盾冲突主要谁有关?
(明确:周朴园与鲁侍萍)
2、请用简要的语言描述周朴园和鲁侍萍矛盾冲突的发展过程。
(明确:周朴园由对自己以为“死去”的侍萍的所谓“怀念”,到对已经知道还活着的侍萍的惊慌以及对站在眼前的离开了自己三十年的侍萍的冷酷等情感变化过程。)
【板书】怀念——惊慌——冷酷
3、鲁侍萍想不想让周朴园认出自己?
鲁侍萍经历了三十年的人生沧桑,但她依旧爱着周朴园,她不由自主的非理智的说出了真相。
探讨:周朴园没有认出鲁侍萍,周朴园对埋藏在记忆中三十年前的侍萍的感情是什么?为什么他要抛弃侍萍?他深情的怀念侍萍,他爱着侍萍。他的心目中侍萍是一个很美好的人,他的爱是一种很原始、很单纯的、不理智的爱。这种爱超越了地位身份。他抛弃侍萍正是由于这份原始的美好的爱情与他所生活的环境是对抗的,他的性格是妥协。所以三十年前周朴园与侍萍的冲突在于爱情与环境的冲突。我们总是觉得这份美好的爱情也是她坚韧地活着的理由。但是这份爱情却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她的内心还有对周朴园的恨。
4、周朴园知道眼前人物就是鲁侍萍他有什么反应?
探讨:周朴园认出鲁侍萍之后,他对鲁侍萍的情感是什么?为什么他不想提旧事?他深爱着记忆中的侍萍,但饱经沧桑的鲁侍萍出现在现实中,他所处的环境不能够再提旧事,不提爱情。他变得很冷静,很理智。所以他不想提旧事。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这依旧是爱情与环境的冲突。
(3)探讨:鲁侍萍为什么向周朴园说出真相?鲁侍萍对周朴园的情感是什么?
鲁侍萍经历了三十年的人生沧桑,但她依旧爱着周朴园,她不由自主的非理智的说出了真相。我总是觉得这份美好的爱情也是她坚韧地活着的理由。但是这份爱情却是无法实现的,所以她的内心还有对周朴园的恨。
品读语言,评析人物
【投影】戏剧人物鉴赏方法:
①把握戏剧冲突②揣摩戏剧语言③分析人物形象
【品读鉴赏】周朴园的语言鉴赏
(1)品一词,解读周朴园的“怀念”,周朴园是不是真的怀念鲁侍萍?
◇设问:开头至“我们想把她的坟墓修一修”,这部分对话中,哪个单音节词出现的频率最多(哦),一共有多少个(10个),在周朴园的语言中出现过多少次(6次)。
◇揣摩解读:周朴园的性格
周朴园用语“哦”字示例:
①哦,三十年前你在无锡?
②哦,很远了,提起来大家都忘了。
③哦。
④哦?你说说看。
⑤(苦痛)哦!
⑥(汗涔涔地)哦。
①资本家对下人漫不经心的口吻,朗读停顿稍短;
②勾起周朴园的回忆,停顿稍长;
③一般应答词,停顿短;
④表示惊奇,声调上扬重读;
⑤谎言被当面揭穿时,不由自主发出的耻态语,可以短促重读;
⑥受指控后作贼心虚的窘态,语气轻、短。)
⑵方法一:据上下文语境和舞台说明来挖掘人物潜台词丰富的意蕴
周朴园用语“哦”字示例2:
①哦三十年前你在无锡?
②哦很远了,提起来大家都忘了。
③哦
④哦你说说看。
⑤(苦痛)哦
⑥(汗涔涔地)哦
①②句“哦”后用逗号,是表示句中的停顿。
③—⑥句“哦”都单独成句,标点符号不同,分别体现了人物复杂的心态,如第⑥句“哦”不用“!”是因为窘态需要掩饰,不想让人发现,句号有此情韵。朗读可以轻短得让人难以听清。
六个“哦”字分别在哪些地方出现,从它的文字安排疏密度中,你不难发现是:先疏后密。标点的不同和安排的先疏后密,充分体现了周朴园心情由平静到紧张的过程。)
⑶析一种句子,探究周朴园的“惊慌”。周朴园为什么那么怕鲁侍萍?
◇设问:课文从“鲁侍萍哦,——那用不着了”到“周朴园好,你先下去吧”,这部分中周朴园的语言又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特点。就是一类语气相同的句子特别多。哪一类?(明确:疑问句)我们再来看看,这些问句长不长?一般有多少字?(大多在2—3个字)
◇揣摩解读:周朴园问话比较鉴赏:
(将开头两个简短问句改长)
鲁侍萍哦,——那用不着了。
周朴园怎么?(怎么就用不着?)
鲁侍萍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周朴园(惊愕)什么?(她真的还活着吗?)
(明确:改了以后,似乎是在问旁人的事情,有点漠不关心了,突然、惊奇、紧张、激动的感觉就少了几分。)
(课文P82页三个疑问句连用改简洁)
“什么?她就在这儿?此地?”(什么?)
(引导学生体会三个疑问句连用所表现的惊恐和急迫心情。)
◇析一种句子,探究人物的内心世界
◇比较鉴赏。
◆小结:这部分我们又从周朴园的简短问话入手,再拓展开去,通过语言的比较赏析,终于读出了周朴园知道鲁侍萍还活着时的惶恐不安、惊慌失措,也读出了周朴园叶公好龙的真实心态。怀念死去的鲁侍萍,是因为她不会给自己带来威胁,并能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还怕活着的鲁侍萍,是因为她有潜在的威胁。
⑷挑一句话,体验周朴园“冷酷”
赏析语句,体会周朴园对鲁侍萍采取了那些手段。
周:哦,侍萍!(低声)是你?①
周:(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②
周:谁指使你来的?③
周:(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④
周:你可冷静点。现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如果你觉得心里有委屈,这么大年纪、我们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⑤
③处周为什么要问“谁指使你来的?”
提示:周对鲁的性格相当了解,他认为鲁此来的背后一定有人出谋策划。表现了周的奸诈多疑的性格。
周朴园采取了稳住恫吓—–感情软化—-金钱封口等一系列的措施。可见周朴园的自私、狠毒、虚伪的资本家本性。
⑸体味本文的潜台词。
潜台词就是演员所扮演的角色虽然嘴上未说,但心中已想;或嘴上这样说,而心中却那样想;或嘴上已说完,而心中意未尽。潜台词丰富内涵大大扩展了舞台语言艺术的延衍性深广性。它常常借助舞台提示并通过演员心神化一的表演而让人体味、咀嚼。鲁侍萍找女儿来到周家,似曾相识的厅堂布置使她仿佛踏进旧梦,而柜上那张“死去的太太的照片”使她明白命运确实让她又跨进了三十年前同一个周家的门槛。这时周朴园走出来问她“这是太太找出来的雨衣么?”鲁侍萍不由自主地“看着他”回答,这“看着他”三字提示,平静的笔底隐含着内心复杂的情感:三十年未见,容颜上还能找到当年的痕迹吗?他还供着我的照片,保留着我当年生活的旧物,他真的还未忘旧情吗?而我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真的就认不出来了吗?鲁侍萍虽然知道面前就是三十年同她生了两个孩子的周朴园,但她很自持,她没有采取过激的行为举动,她只是似乎身不由已地想在这间房子里呆一会儿,于是几次将要下场又鬼使神差地被话头牵住。当她关上窗户,慢慢地走向中门时,周朴园却喊住她:“你站一站。”周朴园觉得她关窗户的动作很眼熟:真像一个人,哦,真像三十年前的侍萍!这时,他内心开始将面前的“她”与三十年前的“她”互相比照,忽然生疑,忽又释疑,心驰神荡,心迷神乱,在略带沉思的交谈中使迷雾逐步消散,真相逐渐明朗。动作、口音、生活地点、生活时间、生活秘事,每一次交谈,内心认定的份量愈趋沉重。终于,侍萍情不由已地挑出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以丝线梅花补衬衣窟窿的隐私,于是,周朴园“徐徐立起”,“低声”地说出“哦,侍萍!是你?”以上这一段时间中的台词,未曾说出口的心理内容大大超过了舞台上所能耳闻的对白。三十年前的生活经历奇迹般寄殖在短的意外重逢的交谈中。而潜台词的心理脉流时而奔流恣肆,时而受抑阻涩,时而回旋往复,令人心弦震颤,回味无穷。
⑹体味人物性格的复杂性。
《雷雨》之所以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其中重要的一点是所塑造的人物性格相当复杂。周朴园除了资本家的冷酷无情,社会上层人物的道貌岸然,儿子面前的庄重严肃以外,他的内心似乎还具有怀旧的温情,他的厅堂里的旧家具,他要找的旧雨衣、旧衬衣,似乎并不全是故作姿态。在他的心灵深处,对美丽、温顺的侍萍还保留了一处思念的角落。尤其是当他在家庭中遇到诸多不如意之事时,他更想逃避到这处角落来寻找慰藉。但周朴园毕竟是周朴园,他的主导性格毕竟与他的阶级地位和资本家的身份一致。所以当侍萍的身份被认定以后,他的几缕温情立即消逝,他立即想以严厉冷漠、安抚软化、金钱兑现等惯用以对付下等人的手法来打发这个他刚才还在深深怀念追思的女人。周朴园心理的变化自有其符合性格内在逻辑的合理性,所以这个人物才不单薄,才真实可信。
鲁侍萍属于那种外表文静内心刚强的女子。她对周朴园有恨,所以她曾发誓不再走到周家的门。但三十年后的今天鬼使神差她又见到了那个“周大少爷”时,她竟情不能禁,自不由已地露出了真实的身份,而且她还向周朴园承诺不把这段隐情告诉鲁贵。她在周朴园悠悠怀旧之情面前也不禁有所触动:“老爷,你想见一见她么?”“(望着朴园,泪要涌出。)”这似乎又有点软弱。但她毕竟是刚强的女性,他控诉周朴园的罪愆,拒绝周朴园的施舍,使她的主导性格得到了升华。刚强中有软弱,怨恨中有情丝,这些都构成了她性格的复杂性。
◇明确学法
【总结】选取点:周朴园与鲁侍萍矛盾冲突;
鉴赏视角:戏剧人物语言;
探究内容:周朴园在与鲁侍萍的矛盾冲突中所表现出来的所谓“怀念”、惊慌到冷酷的心路历程;
目的达成:揭开了周朴园虚伪、冷酷、自私的真面目。
(设计意图:戏剧的矛盾冲突最终还得依附于戏剧语言,特别是戏剧中人物的语言。此环节选取矛盾冲突中周朴园的语言作为鉴赏的突破口,通过品读一词,品析一类句子,去探寻周朴园对鲁侍萍的真实情感,从而获得揣摩人物语言的基本方法,学会鉴赏戏剧人物。)
◆人物形象分析:
鲁侍萍:
鲁侍萍是一个下层劳动妇女,既善良温柔婉约,又不乏坚强。三十年前被周朴园始乱终弃之后,曾投水自尽,所幸获救,在接下来的上十年里,为了生计,鲁侍萍带着孩子流落他乡,尝尽了世间冷暖,终于使她逐渐坚强。三十后与周朴园不期而遇,她深刻的认识到周朴园的自私虚伪本质,拒收周朴园的钱。这表现了她对残酷现实的清醒认识。她心地的磊落及对周朴园的轻蔑和愤恨体现了她的尊严、骨气以及对命运的抗争。
周朴园:
周朴园是一个资本家,他做事冷酷无情,对人冷淡,并且十分虚伪。他似乎在深情地怀念“已死”的侍萍,他打听侍萍的坟墓并表示要进行修理,但当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侍萍时,他却采取了“稳住—感情软化—金钱收买”的办法,想以此来了结所有的事,这正是周朴园伪善丑恶心理的曝露,集中得表现了他得处世哲学。
小结:本节课我们通过学习懂得了如何阅读戏剧文学。阅读戏剧文学要矛盾冲突、抓住戏剧语言,潜台词深深挖掘、体会,进而分析人物形象。
◆撰写文章:
1、请提炼自己对作品的感受、理解、认识,参阅相关资源,自选角度,自拟标题,写一板书设计】
雷雨
周朴园心路历程:
怀念——惊慌——冷酷
戏剧人物鉴赏方法:
①把握戏剧冲突
②揣摩戏剧语言
③分析人物形象
揣摩戏剧人物语言的基本方法
①择取最能体现人物性格、心理的语言
②联系上下文语境品读
③反复体会其语言表现方式
④学会揣摩丰富的潜台词
作业
1、利用课外时间阅读原著。
2、课外研读《雷雨》:
(1)走近曹禺。(2)走进《雷雨》
石俊海
【篇二】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雷雨》话剧剧本(第一幕)
景
序幕 在教堂附属医院的一间特别客厅内--冬天的一个下午。
第一幕 十年前,一个夏天,郁热的早晨。--周公馆的客厅内(即序幕的客厅,景与前大致相同 。)
第二幕 景同前--当天的下午。
第三幕 在鲁家,一个小套间--当天夜晚十时许。
第四幕 周家的客厅(与第一幕同)--当天半夜两点钟。
尾声 又回到十年后,一个冬天的下午--景同序幕。 (由第一幕至第四幕为时仅一天。)
★★ 人物 ★★
姑奶奶甲(教堂尼姑) 姑奶奶乙 姊姊--十五岁 弟弟--十二岁 周朴园--某煤矿公司董事长,五十五岁。 周繁漪--其妻,三十五岁。 周萍--其前妻生子,年二十八。 周冲--繁漪生子,年十七。 鲁贵--周宅仆人,年四十八。 鲁侍萍--其妻,某校女佣,年四十七。 鲁大海--侍萍前夫之子,煤矿工人,年二十七。 鲁四凤--鲁贵与侍萍之女,年十八,周家使女。 周宅仆人等:仆人甲,仆人乙……老仆。
★★ 序幕 ★★
景--一见宽大的客厅。冬天,下午三点钟,在某教堂附设医院内。
屋中是两扇棕色的门,通外面;门身很笨重,上面雕着半西洋化的旧花纹,门前垂着满是斑 点、褪色的厚帷幔,深紫色的;织成的图案已经脱了线,中间有一块已经破了一个洞。右边 --左右以台上演员为准--有一扇门,通着现在的病房。门面的漆已经蚀了去,金黄的铜 门钮放着暗涩的光,配起那高而宽没有黄花纹的灰门框,和门上凹凸不平,古式的西洋木饰 ,令人猜想这屋子的前主任多半是中国的老留学生,回国后右富贵过一时的。这门前也挂着 一条半旧,深紫的绒幔,半拉开,破或碎条的幔角拖在地上。左边也开一道门,两扇的,通 着外间饭厅,由那里可以直通楼上,或者从饭厅走出外面,这两扇门较中间的还华丽,颜色 更深老;偶尔有人穿过,它好沉重地在门轨上转动,会发着一种久摩擦的滑声,像一个经过 多少事故,很沉默,很温和的老人。这前面,没有帏幔,门上脱落,残蚀的轮廓同漆饰都很 明显。靠中间门的右面,墙凹进去如一个像的壁龛,凹进去的空隙是棱角形的,划着半图。 壁龛的上大半满嵌着细狭而高长的法国窗户,每棱角一扇长窗,很玲珑的;下面只是一块较 地板〔上田下各〕起的半圆平面,可以放着东西来;可以坐;这前面整个地遮上一面的摺纹 的厚绒垂幔,拉拢了,壁龛可以完全遮盖上,看不见窗户同阳光,屋子里阴沉沉,有些气闷 。开幕时,这帏幕是关上的。
墙的颜色是深褐,年久失修,暗得褪了色。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很富丽,但现在都呈现着衰败 的景象。陈设,空空地,只悬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现在壁炉里燃着煤火,火焰熊熊 地,照着炉前的一长旧圆椅,映出一片红光,这样,一丝丝的温暖,使这古老的房屋里还有 一些生气。壁炉旁边搁放一个粗制的煤斗同木柴。右边门左侧,挂一张画轴;再左,近后方 ,墙角抹成三四尺的平面,它的那里,斜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旧式紫檀小衣柜,柜门的角上都 包着铜片。柜上放着一个暖水壶,两只白饭碗,都搁在旧黄铜盘上。柜前铺一张长方的小地 毯;在上面,和柜平行的,放一条很矮的紫柜长几,以前大概是用来摆设瓷器、古董一类的 精巧的小东西,现在堆着一叠档的白桌布、白床单等物,刚洗好,还没有放进衣柜去。在下 面,柜与壁龛中间立一只圆凳。壁龛之左,(中门的右面),是一只长方的红木漆桌。上面 放着两个旧烛台,墙上是张大而旧的古油画,中间左面立一只有玻璃的精巧的紫柜台。里面 原为放古董,但现在正是空空的,这柜前有一条狭长的矮桌。离左墙角不远,与角成九十度 ,斜放着一个宽大深色的沙发,沙发后是只长桌,前面是一条短几,都没有放着东西。沙发 左面立一个黄色的站灯,左墙靠前〔上田下各〕凹进,与左后墙成一直角,凹进处有一只茶 几,墙上低悬一张小油画,茶几旁,在〔上田下各〕向前才是左边通饭厅的门。屋子中间有 一张地毯。上面斜放着,但是略斜地,两张大沙发;中间是个圆桌,铺着白桌布。
开幕时,外面远处有钟声。教堂内合唱颂主歌同大风琴声,最好是 Bach: High Mass in B
Minor Benedictus qui venait Domino Nomini --屋内静寂无人。
移时,中间门沉重的缓缓推开,姑奶奶甲(教堂尼姑)进来,她的服饰如在天主教里常见的 尼姑一样,头束雪白的布巾,蓬起来像荷兰乡姑,穿一套深蓝的粗布制袍,衣裙几乎拖在地 面。她胸前悬着一个十字架,腰间一串钥匙,走起来铿铿地响着。她安静地走进来,脸上很 平和的。她转过身子向着门外。
姑甲 (和蔼地)请进来吧。
〔一位苍白的老年人走进来,穿着很考究的旧皮大衣,进门脱下帽子,头
发斑白,眼睛平静而忧郁,他的下颏有苍白的短须,脸上满是皱纹。他戴着一副金
边眼镜,进门后他取下来,放在眼镜盒内,手有些颤。他搓弄一下子,衰弱地咳嗽
两声。外面乐声止。 姑甲 (微笑)外面冷得很! 老人 (点头)嗯--(关心地)她现在还好么? 姑甲 (同情地)好。 老人 (沉默一时,指着头。)她这儿呢? 姑甲 (怜悯地)那--还是那样。(低档地叹一口气。) 老人 (沉静地)我想也是不容易治的。 姑甲 (矜怜地)你先坐一坐,暖和一下,再看她吧。 老人 (摇头)不,(走向右边病房) 姑甲 (走向前)你走错了,这屋子是鲁奶奶的病房。你的太太在楼上呢。 老人 (停住,失神地)我--我知道,(指着右边病房)我现在可以看看她么? 姑甲 (和气地)我不知道。鲁奶奶的病房是另一位姑奶奶管,我看你先到楼上看看,回
头再来看这位老太太好不好? 老人 (迷惘地)嗯,也好。 姑甲 你跟我上楼吧。
〔姑甲领着老人进左面的饭厅下。
〔屋内静一时。外面有脚步声。姑乙领两个小孩进。姑乙除了年青些,比
较活泼些,一切都与姑甲同。进来的小孩是姊弟,都穿着冬天的新衣服,脸色都红
得像苹果,整个是胖圆圆的。姐姐有十五岁,梳两个小辫,在背后摆着;弟弟戴上
一顶红绒帽。两个都高兴地走进来,二人在一起,姐姐是较沉着些。走进来的时节
姐姐在前面。 姑乙 (和悦地)进来,弟弟。(弟弟进来望着姊姊,两个人只呵手)外头冷,是吧。姊
姊,你跟弟弟在这儿坐一坐好不好。 姊 (微笑)嗯。 弟 (拉着姊姊的手,窃语)姊姊,妈呢? 姑乙 你妈看完病就来,弟弟坐在这儿暖和一下,好吧?
〔弟弟的眼望姊姊。 姊 (很懂事地)弟弟,这儿我来过,就坐这儿吧,我跟你讲笑话。(弟弟好奇地四面
看。) 姑乙 (有兴趣地望着他们)对了,叫姊姊跟你讲笑话,(指着火)坐在火旁边讲,两个
人一块儿。 弟 不,我要坐这个小凳子!(指中门左柜前的小矮凳。) 姑乙 (和蔼地)也好,你们就在这儿。可是(小声地)弟弟,你得乖乖地坐着,不要闹
!楼上有病人--(指右边病房)这旁边也有病人。 姊弟 (很乖地点头)嗯。 弟 (忽然,向姑乙)我妈就回来吧? 姑乙 对了,就来。你们坐下,(姊弟二人共坐矮凳上,望着姑乙)不要动!(望着他们
)我先进去,就来。
〔姊弟点头,姑乙进右边病房,下。
〔弟弟忽然站起来。 弟 (向姊)她是谁?为什么穿这样衣服? 姊 (很世故地)尼姑,在医院看护病人的。弟弟,你坐下。 弟 (不理她)姐姐,你看!(自傲地)你看妈给我买的新手套。 姊 (瞧不起他)看见了,你坐坐吧。(拉弟弟坐下,二人又很规矩地坐着)。
〔姑甲由左边饭厅进。直向右角衣柜走去,没看见屋内的人。 弟 (又站起,低声,向姊)又一个,姐姐! 姊 (低声)嘘!别说话,(又拉弟弟坐下)。
〔姑甲打开右面的衣柜,将长几上的白床单、白桌布等物一叠放在衣柜里
。
〔姑乙由右边病房进。见姑甲,二人沉静地点一点头,姑乙助姑甲放置洗
物。 姑乙 (向姑甲,简截地)完了? 姑甲 (不明白)谁? 姑乙 (明快地,指楼上)楼上的。 姑甲 (怜悯地)完了,她现在又睡着了。 姑乙 (好奇地问)没有打人么? 姑甲 没有,就是大笑了一场,把玻璃又打破了。 姑乙 (呼出一口气)那还好。 姑甲 (向姑乙)她呢? 姑乙 你说楼下的?(指右面病房)她总是这样,哭的时候多,不说话,我来了一年,没
听见过她说一句话。 弟 (低声,急促地)姐姐,你跟我讲笑话。 姊 (低声)不,弟弟,听她们的说话。 姑甲 (怜悯地)可怜,她在这儿九年了,比楼上的只晚了一年,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好。
--(欣喜地)对了,刚才楼上的周先生来了。 姑乙 (奇怪地)怎么? 姑甲 今天是旧历年腊月三十。 姑乙 (惊讶地)哦,今天三十?--那么楼下的也会出来,到着房子里来。 姑甲 怎么,她也出来? 姑乙 嗯。(多话地)每到腊月三十,楼下的就会出来,到这屋子里;在这窗户前面站着
。 姑甲 干什么? 姑乙 大概是望她的儿子回来吧,她的儿子十年前一天晚上跑了,就没有回来。可怜,她
的丈夫也不在了--(低声地)听说就周先生家里当差,一天晚上喝酒喝得太多,
死了的。 姑甲 (自己以为明白地)所以周先生每次来看他太太来,总要问一问楼下的。--我想
,过一会儿周先生会下楼来见她的。 姑乙 (虔诚地)圣母保佑他。(又放洗物) 弟 (低声,请求)姐姐,你跟我讲半个笑话好不好? 姊 (听着有情趣,忙摇头,压迫地,低声)弟弟! 姑乙 (又想起一段)奇怪周家有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卖给医院呢? 姑甲 (沉静地)不大清楚。--听说这屋子有一天夜里连男带女死过三个人。 姑乙 (惊讶)真的? 姑甲 嗯。 姑乙 (自然想到)那么周先生为什么偏把有病的太太放在楼上,不把她搬出去呢? 姑甲 就是呢,不过他太太就在这楼上发的神经病,她自己说什么也不肯搬出去。 姑乙 哦。
〔弟弟忽然想起。 弟 (抗议地,高声)姐姐,我不爱听这个。 姊 (劝止他,低声)好弟弟。 弟 (命令地,更高声)不,姐姐,我要你跟我讲笑话。
〔姑甲,姑乙回头望他们。 姑甲 (惊奇地)这是谁的孩子?我进来,没有看见他们。 姑乙 一位看病的太太的,我领他们进来坐一坐。 姑甲 (小心地)别把他们放在这儿。--万一把他们吓着。 姑乙 没有地方:外面冷,医院都满了。 姑甲 我看你还是找他们的妈来吧。万一楼上的跑下来,说不定吓坏了他们! 姑乙 (顺从地)也好。(向姊弟,他们两个都瞪着眼睛望着她们)姐姐,你们在这儿好
好地再等一下,我就找你们的妈来。 姊 (有礼地)好,谢谢你!
〔姑乙由中门出。 弟 (怀着希望)姐姐,妈就来么? 姊 (还在怪他)嗯。 弟 (高兴地)妈来了!我们就回家。(拍掌)回家吃年饭。 姊 弟弟,不要闹,坐下。(推弟弟坐)。 姑甲 (关上柜门向姊弟)弟弟,你同姐姐安安静膊地坐一会儿。我上楼去了。
〔姑甲由左面饭厅下。 弟 (忽然发生兴趣,立起)姐姐,她干什么去了? 姊 (觉得这是不值一问的问题)自然是找楼上的去了。 弟 (急切地)谁是楼上的? 姊 (低声)一个疯子。 弟 (直觉地臆断)男的吧? 姊 (肯定地)不,女的--一个有钱的太太。 弟 (忽然)楼下的呢? 姊 (也肯定地)也是一个疯子。--(知道弟弟会愈问愈多)你不要再问了。 弟 (好奇地)姐姐,刚才她们说这屋子里死过三个人。 姊 (心虚地)嗯--弟弟,我跟你讲笑话吧!有一年,一个国王。 弟 (已引上兴趣)不,你跟我讲讲这三个人怎么会死的?这三个人是谁? 姊 (胆怯)我不知道。 弟 (不信,伶俐地)嗯!--你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 姊 (不得已地)你别在这屋子里问,这屋子闹鬼。
〔楼上忽然有乱摔东西的声音,铁链声,足步声,女人狂笑,怪叫声。 弟 (〔上田下各〕惧)你听! 姊 (拉着弟弟手紧紧地)弟弟!(姊弟抬头,紧紧地望着天花板)。
〔声止。 弟 (安定下来,很明白地)姐姐,这一定是楼上的! 姊 (害怕)我们走吧。 弟 (倔强)不,你不告诉我这屋子怎么死了三个人,我不走。 姊 你不要闹,回头妈知道打你! 弟 (不在乎地)嗯!
〔右边门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进来,在屋中停一停,眼
睛像是瞎了。慢吞吞地踱到窗前,由帷幔隙中望一望,又踱至台上,像是谛听甚么
似的。姊弟都紧紧地望着她。 弟 (平常的声音)这是谁? 姊 (低声)嘘!别说话。她是疯子。 弟 (低声,秘密地)这大概是楼下的。 姊 (声颤)我,我不知道。(老妇人躯干无力,渐向下倒)弟弟,你看,她向下倒。 弟 (胆大地)我们拉她一把。 姊 不,你别去!
〔老妇人突然歪下去,侧面跪倒在舞台中。台渐暗,外面远处合唱团歌声
又起。 弟 (拉姊向前,看老太婆)姐姐,你告诉我,这屋子是怎么回事?这些疯子干什么? 姊 (惧怕地)不,你问她,(指老妇人)她知道。 弟 (催促地)不,姐姐,你告诉我,这屋子怎么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谁? 姊 (急迫地)我告诉你问她呢,她一定知道!
〔老妇人渐渐倒在地上,舞台全暗,听见远处合唱弥撒和大风琴声。 弟声 (很清楚地)姊姊,你去问她。 姊声 (低声)不,你问她,(幕落)你问她!
〔大弥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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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开幕时舞台全黑,隔十秒钟,渐明。
景--大致和序幕相同,但是全屋的气象是比较华丽的。这是十年前一个夏天的上午,在周 宅的客厅里。
壁龛的帷幔还是深掩着,里面放着艳丽的盆花。中间的门开着,隔一层铁纱门,从纱门望出 去,花园的树木绿荫荫地,并且听见蝉在叫。右边的衣服柜,铺上一张黄桌布,上面放着许 多小巧的摆饰,最显明的是一张旧相片,很不调和地和这些精致东西放在一起。柜前面狭长 的矮几,放着华贵的烟具同一些零碎物件。右边炉上有一个钟同话盆,墙上,挂一幅油画。 炉前有两把圈椅,背朝着墙。中间靠左的玻璃柜放满了古玩,前面的小矮桌有绿花的椅垫, 左角的长沙发不旧,上面放着三四个缎制的厚垫子。沙发前的矮几排置烟具等物,台中两个 小沙发同圆桌都很华丽,圆桌上放着吕宋烟盒和扇子。
所有的帷幕都是崭新的,一切都是兴旺的气象,屋里家俱非常洁净,有金属的地方都放着光 彩。
屋中很气闷,郁热逼人,空气低压着。外面没有阳光,天空灰暗,是将要落暴雨的神气。
开幕时,四凤在靠中墙的长方桌旁,背着观众滤药,她不时地摇着一把蒲扇,一面在揩汗, 鲁贵(她的父亲)在沙发旁边擦着矮几上零碎的银家俱,很吃力地;额上冒着汗珠。
四凤约有十七八岁,脸上红润,是个健康的少女,她整个的身体都很发育,手很白很大,走 起路来,过于发育的乳房很明显地在衣服底下颤动着。她穿一件旧的白纺绸上衣,粗山东绸 的裤子,一双略旧的布鞋。她全身都非常整洁,举动虽然很活泼,因为经过两年在周家的训 练,她说话很大方,很爽快却很有分寸。她的一双大而有长睫毛的水凌凌的眼睛能够很灵敏 地转动,也能敛一敛眉头,很庄严地注视着。她有大的嘴,嘴唇自然红艳艳的,很宽,很厚 ,当着她笑的时候,牙齿整齐地露出来,嘴旁也显着一对笑涡,然而她面部整个轮廓是很庄 重地显露着诚恳。她的面色不十分白,天气热,鼻尖微微有点汗,她时时用手绢揩着。她很 爱笑,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但是她现在皱着眉头。
她的父亲--鲁贵--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神气萎缩,最令人注目的是粗而乱的眉毛同 肿眼皮。他的嘴唇,松弛地垂下来,和他眼下凹进去的黑圈,都表示着极端的肉欲放纵。他 的身体较胖,面上的肌肉宽驰地不肯动,但是总能卑贱地谄笑着,和许多大家的仆人一样。 他很懂事,尤其是很懂礼节,他的被略有些伛偻,似乎永远欠着身子向他的主人答应着“是 ”。他的眼睛锐利,常常贪婪地窥视着,如一只狼;他是很能计算的。虽然这样,他的胆量 不算大;全部看去,他还是萎缩的。他穿的虽然华丽,但是不整齐的。现在他用一条布擦着 东西,脚下是他刚擦好的黄皮鞋。时而,他用自己的衣襟揩脸上的油汗!
贵 (喘着气)四凤! 四 (只做听不见,依然滤她的汤药) 贵 四凤! 四 (看了她的父亲一眼)喝,真热,(走向右边的衣柜旁,寻一把芭蕉扇,又走回中间 的茶几旁听着。) 贵 (望着她,停下工作)四凤,你听见了没有? 四 (厌烦地,冷冷地看着她的父亲)是!爸!干什么? 贵 我问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么? 四 都知道了。 贵 (一向是这样为女儿看待的,只好是抗议似地)妈的,这孩子! 四 (回过头来,脸正向观众)您少说闲话吧!(挥扇,嘘出一口气)呀!天气这样闷热 ,回头多半下雨。(忽然)老爷出门穿的皮鞋,您擦好了没有?(拿到鲁贵面前,拿起一只 皮鞋不经意地笑着)这是您擦的!这么随随便便抹了两下,--老爷的脾气您可知道。 贵 (一把抢过鞋来)我的事不用不管。(将鞋扔在地上)四凤,你听着,我再跟你说一 遍,回头见着你妈,别望了把新衣服都拿出来给她瞧瞧。 四 (不耐烦地)听见了。 贵 (自傲地)叫她想想,还是你爸爸混事有眼力,还是她有眼力。 四 (轻蔑地笑)自然您有眼力啊! 贵 你还别忘了告诉你妈,你在这儿周公馆吃的好,喝的好,几是白天侍候太太少爷,晚 上还是听她的话,回家睡觉。 四 那倒不用告诉,妈自然会问你。 贵 (得意)还有?啦,钱,(贪婪地笑着)你手下也有许多钱啦! 四 钱!? 贵 这两年的工钱,赏钱,还有(慢慢地)那零零碎碎的,他们…… 四 (赶紧接下去,不愿听他要说的话)那您不是一块两块都要走了么?喝了!赌了! 贵 (笑,掩饰自己)你看,哪哪哪哪又那样。急,急北北什么?我不跟你要钱。喂,我 说,我说的是--(低声)他--不是也不断地塞给你钱花么? 四 (惊讶地)他?谁呀? 贵 (索性说出来)大少爷。 四 (红脸,声略高,走到鲁贵面前)谁说大少爷给我钱?爸爸,您别又穷疯了,胡说乱 道的。 贵 (鄙笑着)好,好妹妹妹没有C没有。反正这两年你不是存点钱么?(鄙吝地)我不 是跟你要钱,你放心。我说啊,你等你妈来,把这些钱也给她瞧瞧,叫她也开开眼。 四 哼,妈不像您,见钱就忘了命。(回到中间茶桌滤药)。 贵 (坐在长沙发上)钱不钱,你没有你爸爸成么?你要不到这儿周家大公馆帮主儿,这 两年尽听你妈妈的话,你能每天吃着喝着,这大热天还穿得上小纺绸么? 四 (回过头)哼,妈是个本分人,念过书的,讲脸,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叫人家使唤。 贵 什么脸不脸?又是你妈的那一套!你是谁家的小姐?--妈的,底下人的女儿,帮了 人就失了身份啦。 四 (气得只看父亲,忽然厌恶地)爸,您看您那一脸的油,--您把老爷的鞋再擦擦吧 。 贵 (汹汹地)讲脸呢,又学你妈的那点穷骨头,哪哪她!跑他妈的八百里外,女学堂里 当老妈:为着一月八块钱,两年才回一趟家。这叫本分,还念过书呢;简直是没出息。 四 (忍气)爸爸,您留几句回家说吧,这是人家周公馆! 贵 咦,周公馆挡不住我跟我女儿谈家务啊!我跟你说,你的妈…… 四 (突然)我可忍了好半天了。我跟您先说下,妈可是好容易才会一趟家。这次,也是 看哥父跟我来的。您要是再给她一个不痛快,我就把您这两年做的事都告诉哥父。 贵 我,我,我做了什么啦?(觉得在女儿面前失了身份)喝点,赌点,玩点,这三样, 我快五十的人啦,还怕他么? 四 他才懒得管您这些事呢!--可是他每月从矿上寄给妈用的钱,您偷偷地花了,他知 道了,就不会答应您! 贵 那他敢怎么样,(高声地)他妈嫁给我,我就是他爸爸。 四 (羞愧)小声点!这没什么喊头。--太太在楼上养病呢。 贵 哼!(滔滔地)我跟你说,我娶你妈,我还抱老大的委屈呢。你看我这么个机灵人, 这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那一个不说我鲁贵刮刮叫。来这里不到两个月,我的女儿就在这 公馆找上事;就说你哥哥,没有我,能在周家的矿上当工人么?叫你妈说,她成么?--这 样,你哥哥同你妈还是一个劲儿地不赞成我。这次回来,你妈要还是那副寡妇脸子,我就当 你哥哥的面不认她,说不定就离了她,别看她替我养女儿,外带来你这个倒霉蛋哥哥。 四 (不愿听)爸爸。 贵 哼,(骂得高兴了)谁知道那个王八蛋养的儿子。 四 哥哥哪点对不起您,您这样骂他干什么? 贵 他哪一点对得起我?当大兵,拉包月车,干机器匠,念书上学,那一行他是好好地干 过?好容易我荐他到了周家的矿上去,他又跟工头闹起来,把人家打啦。 四 (小心地)我听说,不是我们老爷先觉矿上的警察开了枪,他才领着工人动的手么? 贵 反正这孩子混蛋,吃人家的钱粮,就得听人家的话,好好地,要罢工,现在又得靠我 这老面子跟老爷求情啦! 四 您听错了吧;哥哥说他今天自己要见老爷,不是找您求情来的。 贵 (得意)可是谁叫我是他的爸爸呢,我不能不管啦。 四 (轻蔑地看着她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好,您歇歇吧,我要上楼跟太太送药去了,( 端起了药碗向左边饭厅走)。 贵 你先停一停,我再说一句话。 四 (打岔)开午饭,老爷的普洱茶先泡好了没有? 贵 那用不着我,他们小当差早伺候到了。 四 (闪避地)哦,好极了,那我走了。 贵 (拦住她)四凤,你别忙,我跟你商量点事。 四 什么? 贵 你听啊,昨天不是老爷的生日么?大少爷也赏给我四块钱。 四 好极了,(口快地)我要是大少爷,我一个子也不给您。 贵 (鄙笑)你这话对极了!四块钱,够干什么的,还了点帐,就干了。 四 (伶俐地笑着)那回头你跟哥哥要吧。 贵 四凤,别--你爸爸什么时候借钱不还帐?现在你手上方便,随便匀给我妻块八块好 么? 四 我没有钱。(停一下放下药碗)您真是还帐了么? 贵 (赌咒)我跟我的亲生女儿说瞎话是王八蛋! 四 您别骗我,说了实在的,我也好替您想想法。 贵 真的?--说起来这不怪我。昨天那几个零钱,大帐还不够,小帐剩点零,所以我就 耍了两把,也许赢了钱,不都还了么?谁知运气不好,连喝带赌,还倒欠了十来块。 四 这是真的? 贵 (真心地)这可一句瞎话也没有。 四 (故意揶揄地)那我实实在在地告诉您,我也没有钱!(说毕就要拿起药碗)。 贵 (着急)凤儿,你这孩子是什么心事?你可是我的亲生孩子。 四 (嘲笑地)亲生的女儿也没法把自己卖了,替您老人家还赌帐啊? 贵 (严重地)孩子,你可明白点,你妈疼你,只在嘴上,我可是把你的什么要紧的事情 ,都处处替你想。 四 (明白地,但是不知他闹的什么把戏)你心里又要说什么? 贵 (停一停,四面望了一望,更近地逼着四凤,佯笑)我说,大少爷常更我提过你,大 少爷他说-- 四 (管不住自己)大少爷!大少爷!您疯了!--我走了,太太就要叫我呢。 贵 别走,我问你一句,前天!我看见大少爷买衣料,-- 四 (沉下脸)怎么样?(冷冷地看着鲁贵… 贵 (打量四凤周身)嗯--(慢慢地拿起四凤的手)你这手上的戒指,(笑着)不也是 他送给你的么? 四 (厌恶地)您说话的神气真叫我心里想吐。 贵 (有点气,痛快地)你不必这样假门假事,你是我的女儿。(忽然贪婪地笑着)一个 当差的女儿,收人家点东西,用人家一点钱,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这不要紧,我都明白。 四 好吧,那么您说吧,究竟要多少钱用。 贵 不多,三十块钱就成了。 四 哦,(恶意地)那您就跟这位大少爷要去吧。我走了。 贵 (恼羞)好孩子,你以为我真装糊涂,不知道你同这混帐大少爷做的事么? 四 (惹怒)您是父亲么?父亲有跟女儿这样说话的么? 贵 (恶相地)我是你的爸爸,我就要管你。我问你,前天晚上-- 四 前天晚上? 贵 我不在家,你半夜才回来,以前你干什么? 四 (掩饰)我替太太找东西呢。 贵 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家? 四 (轻蔑地)您这样的父亲没有资格来问我。 贵 好文明词!你就说不上你上哪去呢。 四 那有什么说不上! 贵 什么?说! 四 那是太太听说老爷刚回来,又要我检老爷的衣服。 贵 哦,(低声,恐吓地)可是半夜送你回家的那位是谁?坐着汽车,醉醺醺,只对你说 胡话的那位是谁呀?(得意地微笑)。 四 (惊吓)那,那-- 贵 (大笑)哦,你不用说了,那是我们鲁家的阔女婿!--哼,我们两间半破瓦房居然 来了坐汽车的男朋友,找为这当差的女儿啦!(突然严厉)我问你,他是谁?你说。 四 他,他是--
[鲁大海进--四凤的哥哥,鲁贵的半子--他身体魁伟,粗黑的眉毛几乎遮盖他 的锐利的眼,两颊微微地向内凹,显着颧骨异常突出,正同他的尖长的下巴,一样地表现他 的性格的倔强。他有一付大而薄的嘴唇,正和他的妹妹带着南方的热烈的,厚而红的嘴唇成 强烈的对照。他说话微微有点口吃,但是在他感情激昂的时候,他词锋是锐利的。现在他刚 从六百里外的煤矿回来,矿里罢了工,他是煽动者之一,几月来的精神的紧张,使他现在露 出有点疲乏的神色,胡须乱蓬蓬的,看上几乎老得像鲁贵的弟弟,只有逼近地观察他,才觉 出他的眼神同声音,还正是同他妹妹一样年轻,一样地热,都是火山的爆发,满蓄着精力的 白热的人物。他穿了一件工人的蓝布褂子,油渍的草帽在手里,一双黑皮鞋,有一只鞋带早 不知失在那里。进门的时候,他略微有点不自在,把胸膛敞开一部份,笨拙地又扣上一两个 扣子,他说话很简短,表面是冷冷的。
大 凤儿! 凤 哥哥! 贵 (向四凤)你说呀,装什么哑巴。 四 (看大海,有意义地开话头)哥哥! 贵 (不顾地)你哥哥来也得说呀。 大 怎么回事? 贵 (看一看大海,又回头)你先别管。 四 哥哥,没什么要紧的事。(向鲁贵)好吧,爸,我们回头商量,好吧? 贵 (了解地)回头商量?(肯定一下,在盯四凤一眼)那么,就这样办。(回头看大海 ,傲慢地)咦,你怎么随便跑进来啦? 大 (简单地)在门房等了半天,一个人也不理我,我就进来啦。 贵 大海,你究竟是矿上大粗的工人,连一点大公馆的规矩也不懂。 四 人家不是周家的底下人。 贵 (很有理由地)他在矿上吃的也是周家的饭哪。 大 (冷冷地)他在哪儿? 贵 (故意地)他,谁是他? 大 董事长。 贵 (教训的样子)老爷就是老爷,什么董事长,上我们这儿就得叫老爷。 大 好,你跟我问他一声,说矿上有个工人代表要见见他。 贵 我看,你先回家去。(有把握地)矿上的事有你爸爸在这儿替你张罗。回头跟你妈、 妹妹聚两天,等你妈去,你回到矿上,事情还是有的。 大 你说我们一块儿在矿上罢完工,我一个人要你说情,自己再回去? 贵 那也没有什么难看啊。 大 (没他办法)好,你先给我问他一声。我有点旁的事,要先跟他谈谈。 四 (希望他走)爸,你看老爷的客走了没有,你再领着哥哥见老爷。 贵 (摇头)哼,我怕他不会见你吧。 大 (理直气壮)他应当见我,我也是矿上工人的代表。前天,我们一块在这儿的公司见 过他一次。 贵 (犹疑地)那我先跟你问问去。 四 你去吧。(鲁贵走到老爷书房门口) 贵 (转过来)他要是见你,你可少说粗话,听见了没有?(鲁贵很老练地走着阔当差步 伐,进了书房)。 大 (目送鲁贵进了书房)哼,他忘了他还是个人。 四 哥哥,你别这样说,(略顿,嗟叹地)无论如何,他总是我们的父亲。 大 (望着四凤)他是你的,我并不认识他。 四 (胆怯地望着哥哥,忽然想起,跑到书房门口,望了一望)你说话顶好声音小点,老 爷就在里面旁边的屋子里呢! 大 (轻蔑地望着四凤)好。妈也快回来了,我看你把周家的事辞了,好好回家去。 四 (惊讶)为什么? 大 (简短地)这不是你住的地方。 四 为甚么? 大 我--恨他们。 四 哦! 大 (刻毒地)周家的人多半不是好东西,这两年我在矿上看见了他们所做的事。(略顿 ,缓缓地)我恨他们。 四 你看见甚么? 大 凤儿,你不要看这样威武的房子,阴沉沉地都是矿上埋死的苦工人给换来的! 四 你别胡说,这屋子听说直闹鬼呢。 大 (忽然)刚才我看见一个年轻人,在花园里躺着,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像是要死的 样子,听说这就是周家的大少爷,我们董事长的儿子。啊,报应,报应。 四 (气)你--,(忽然)他待你顶好,你知道么? 大 他父亲做尽了坏人弄钱,他自然可以行善。 四 (看大海)两年我不见你,你变了。 大 我在矿上干了两年,我没有变,我看你变了。 四 你的话我有点不懂,你好像--有点像二少爷说话似的。 大 你是要骂我么?“少爷”?哼,在世界上没有这两个字!(鲁贵由左边书房进) 贵 (向大海)好容易老爷的客刚走,我正要说话,接着又来一个。我看,我们先下去坐 坐吧。 大 那我还是自己进去。 贵 (拦住他)干什么? 四 不,不。 大 也好,不要叫他看见我们工人不懂礼节。 贵 你看你这点穷骨头。老爷书不见就不见,在下房再等一等,算什么?我跟你走,这么 大院子,你别胡闯乱闯走错了。(走向中门,回头)四凤,你先别走,我就回来,你听见了 没有? 四 你去吧。
[鲁贵、大海同下。 四 (厌倦地摸着前额,自语)哦,妈呀!
[外面花园里听见一个年青的轻快的声音,唤着“四凤”!疾步中夹杂跳跃,渐 渐移近中间门口。 四 (有点惊慌)哦,二少爷。
[门口的声音。 声 四凤!四凤!你在哪儿?
[四凤慌忙躲在沙发背後。 声 四凤,你在这屋子里么?
[周冲进。他身体很小,却有着很大的心,也有着一切孩子似的空想。他年青, 才十七岁,他已经幻想过许多许多不可能的事实,他是在美的梦里活着的。现在他的眼睛欣 喜地闪动着,脸色通红,冒着汗,他在笑。左腋下挟着一只球拍,右手正用白毛巾擦汗,他 穿着打球的白衣服。他低声地唤着四凤。 冲 四凤!四凤!(四周望一望)。咦,她上哪儿去了?(蹑足走向右边的饭厅,开开门 ,低声)四凤你出来,四凤,我告诉你一件事。四凤,一件喜事。(他又轻轻地走到书房门 口,更低声)四凤。 里面的声音 (严厉地)是冲儿么? 冲 (胆怯地)是我,爸爸。 里面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冲 嗯,我叫四凤呢。 里面的声音 (命令地)快去,她不在那儿。
[周冲把头由门口缩回来,做了一个鬼脸。 冲 噢,奇怪。
[他失望地向右边的饭厅走去,一路低低唤着四凤。 四 (看见周冲已走,呼出一口气)他走了!(焦灼地望着通花园的门)。
[鲁贵由中门进。 贵 (向四凤)刚才是谁喊你? 四 二少爷。 贵 他叫你干么? 四 谁知道。 贵 (责备地)你为什么不理他? 四 噢,我(擦眼泪)--不是您叫我等着么? 贵 (安慰地)怎么,你哭了么? 四 我没哭。 贵 孩子,哭什么,这有什么难过?(仿佛在做戏)谁叫我们穷呢?穷人没有什么讲究。 没法子,什么事都忍着点,谁都知道我的孩子是个好孩子。 四 (抬起头)得了,您痛痛快快说话好不好。 贵 (不好意思)你看,刚才我走到下房,这些王八蛋就跑到公馆跟我要帐,当着上上下 下的人,我看没有二十块钱,简直圆不下这个脸。 四 (拿出钱来)我的都在这儿。这是我回头预备给妈买衣服的,现在您先拿去用吧。 贵 (佯辞)那你不是没有化的了么? 四 得了,您别这样客气。 贵 (笑着接下钱,数)只十二块? 四 (坦白地)现钱我只有这么一点。 贵 那么,这堵着周公馆跟我要帐的,怎么打发呢? 四 (忍着气)您叫他们晚上到我们家里要吧。回头,见着妈,再想别的法子,这钱,您 留着自己用吧。 贵 (高兴地)这给我啦,那我只当你这是孝顺父亲的。--哦,好孩子,我早知道你是 个孝顺孩子。 四 (没有办法)这样,您让我上楼去吧。 贵 你看,谁管过你啦,去吧,跟太太说一声,说鲁贵直惦记太太的病。 四 知道,忘不了。(拿药走)。 贵 (得意)对了,四凤,我还告诉你一件事。 四 您留着以後再说吧,我可得跟太太送药去了。 贵 (暗示着)你看,这是你自己的事。(假笑)。 四 (沉下脸)我又有什么事?(放下药碗)好,我们今天都算清楚再走。 贵 你瞧瞧,又急了。真快成小姐了,耍脾气倒是刮刮叫啊。 四 我沉得住气,您尽管说吧。 贵 孩子,你别这样,(正经地)我劝你小心点。 四 (嘲弄地)我现在钱也没有了,还用得着小心干什么? 贵 我跟你说,太太这两天的神气有点不老对的。 四 太太的神气不对有我什么? 贵 我怕太太看见你才有点不痛快。 四 为什么? 贵 为什么?我先提你个醒。老爷比太太岁数大得多,太太跟老爷不好。大少爷不是这位 太太生的,他比太太的岁数差得也有限。 四 这我都知道。 贵 可是太太疼大少爷比疼自己的孩子还热,还好。 四 当后娘只好这样。 贵 你知道这屋子为什么晚上没有人来,老爷在矿上的时候,就是白天也是一个人也没有 么? 四 不是半夜里闹鬼么? 贵 你知道这鬼是什么样儿么? 四 我只听说到从前这屋子里常听见叹息的声音,有时哭,有时笑的,听说这屋子死过人 ,屈死鬼。 贵 一点也不错,--我可偷偷地看见啦。 四 什么,您看见,您看见什么?鬼? 贵 (自负地)那是你爸爸的造化。 四 你说。 贵 那时你还没有来,老爷在矿上,那么大,阴森森的院子,只有太太,二少爷,大少爷 在。那时这屋子就闹鬼,二少爷小孩,胆小,叫我在他门口睡,那时是秋天,半夜里二少爷 忽然把我叫起来,说客厅又闹鬼,叫我一个去看看。二少爷的脸发青,我也直发毛。可是我 刚来的底下人,少爷说了,我怎样好不去呢? 四 您去了没有? 贵 我喝了两口烧酒,穿过荷花池,就偷偷地钻到这门外的走廊旁边,就听见这屋子里啾 啾地像一个女鬼在哭。哭得惨!心里越怕,越想看。我就硬着头皮从这门缝里,向里一望。 四 (喘气)您瞧见什么? 贵 就在这桌上点着一支要灭不灭的洋蜡烛,我恍恍惚惚地看见两个穿着黑衣裳的鬼,并 排地坐着,像一男一女,背朝着我,那个女鬼像是靠着男鬼的身边哭,那个男鬼低着头直叹 气。 四 哦,这屋子有鬼是真的。 贵 可不是?我就是乘着酒劲儿,朝着窗户缝轻轻地咳嗽一声。就看这两个鬼飕一下子分 开了,都向我这边望:这一下子他们的脸清清楚楚地正对着我,这我可真见了鬼了。 四 鬼么?什么样?(停一下,鲁贵四面望一望)谁? 贵 我这才看见那个女鬼呀,(回头低声)--是我们的太太。 四 太太?--那个男的呢? 贵 那个男鬼,你别怕,就是大少爷。 四 他? 贵 就是他,他同他的后娘在这屋子里闹鬼呢。 四 我不信,您看错了吧? 贵 你别骗自己。所以孩子,你看开点,别糊涂,周家的人就是那么一回事。 四 (摇头)不,不对,他不会那样。 贵 你忘了,大少爷比太太只小六七岁。 四 我不信,不,不像。 贵 好,信不信都在你,反正我先告诉你,太太的脾气现在对你不大对,就是因为你,因 为你同-- 四 (不愿意他说出真有这件事)太太知道您在门口,一定不会饶您的。 贵 是啊,我吓出了一身汗,我没等他们出来,我就跑了。 四 那么,二少爷以後就不问您? 贵 他问我,我说我没有看见什么就算了。 四 哼,太太那么一个人不会算了吧。 贵 她当然厉害,拿话套了我十几回,我一句话也没有漏出来,这两年过去,说不定他们 以为那晚上真是鬼在咳嗽呢。 四 (自语)不,不,我不信--就是有了这样的事,他也会告诉我的。 贵 你说大少爷会告诉你。你想想,你是谁?他是谁?你没有个好爸爸,跟人家当底下人 ,人家当真心地待你?你又做你的小姐梦啦。你,就凭你…… 四 (突然闷气地喊了一声)您别说了!(忽然站起来)妈今天回家,您看我太快活是么 ?您说这些瞎话--哦,您一边去吧。 贵 你看你,告诉你真话,叫你聪明点。你反而生气了,唉,你呀!(很不经意地扫四凤 一眼,他傲然地,好像满意自己这段话的效果,觉得自己是比一切人都聪明似的。他走到茶 几旁,从烟筒里,抽出一支烟,预备点上,忽然想起这是周公馆,于是改了主张,很熟练地 偷了几支烟卷同雪茄,放在自己的旧得露出黄铜底镀银的烟盒里。 四 (厌恶地望着鲁贵做完他的偷窃的勾当,轻蔑地)哦,就这么一点事么?那么,我知道 了。
[四凤拿起药碗就走。 贵 你别走,我的话还没完。 四 还没完? 贵 这刚到正题。 四 对不起您老人家,我不愿意听了。(反身就走) 贵 (拉住她的手)你得听! 四 放开我!(急)--我喊啦。 贵 我告诉你这一句话,你再闹。(对着四凤的耳朵)回头你妈就到这儿来找你。(放手 )。 四 (变色)什么? 贵 你妈一下火车,就到这儿公馆来。 四 妈不愿意我在公馆里帮人,您为什么叫她到这儿来找我?我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自 然会看见她,您叫她到这儿来干什么? 贵 不是我,四凤小姐,是太太要我找她来的。 四 太太要她来? 贵 嗯,(神秘地)奇怪不是,没亲没故。你看太太偏要请她来谈一谈。 四 哦,天!您别吞屯吐吐地好么? 贵 你知道太太为什么一个人在楼上,做诗写字,装着病不下来? 四 老爷一回家,太太向来是这样。 贵 这次不对吧? 四 我知道这半年多,他跟太太不常说话的。 贵 真的么?--那么太太对你呢? 四 这几天比往日特别地好。 贵 那就对了!--我告诉你,太太知道我不愿意你离开这儿。这次,她自己要对你妈说 ,叫她带着你卷铺盖,滚蛋! 四 (低声)她要我走--可是--为什么? 贵 哼!那你自己明白吧。--还有-- 四 (低声)要妈来干什么? 贵 对了,她要告诉你妈一件很要紧的事。 四 (突然明白)哦,爸爸,无论如何,我在这儿的事,不能让妈知道的。(惧悔交加, 大恸)哦,爸爸,您想,妈前年离开我的时候,她嘱咐过您,好好地看着我,不许您送我到 公馆帮人。您不听,您要我来。妈不知道这些事,妈疼我,妈爱我,我是妈的好孩子,我死 也不能叫妈知道这儿这些事情的。(扑在桌上)我的妈呀! 贵 孩子!(他知道他的戏到什么情形应当怎样做,他轻轻地抚摸着四凤)你看现在才是 爸爸好吧,爸疼你,不要怕!不要怕!她不敢怎么样,她不会辞你的。 四 她为什么不?她恨我,她恨我。 贵 她恨你。可是,哼,她不会不知道这儿有一个人叫他怕的。 四 她会怕谁? 贵 哼,她怕你的爸爸!你忘了我告诉你那两个鬼哪。你爸爸会抓鬼。昨天晚上我替你告 假,说你妈来的时候,要我叫你妈来。我看她那两天的神气,我就猜了一半,我顺便就把那 天半夜的事提了两句,她是机伶人,不会不懂的。--哼,她要是跟我装蒜,现在老爷在家 ,我们就是个麻烦;我知道她是个厉害人,可是谁欺负了我的女儿,我就跟谁拼了。 四 爸爸,(抬起头)您可不要胡来! 贵 这家除了老头,我谁也看不上眼,别着急,有你爸爸。再说,也许是我瞎猜,她原来 就许没有这意思。她外面倒是跟我说,因为听说你妈会读书写字,总想见见谈谈。 四 (忽然谛听)爸,别说话,我听见好像有人在饭厅(指左边)咳嗽似的。 贵 (听一下)别是太太吧?(走到通饭厅的门前,由锁眼窥视,忙回来)可是不她,奇 怪,她下楼来了。 四 (擦眼泪)爸爸,擦干了么? 贵 别慌,别露相,什么话也别提。我走了。 四 嗯,妈来了,您先告诉我一声。 贵 对了,见着你妈,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听见了没有?(走到中门,又回头)别忘了, 跟太太说鲁贵惦记着太太的病。
[鲁贵慌忙由中门下。四凤端着药碗向饭厅门,至门前,周繁漪进。她一望就知 道是个果敢阴鸷的女人,她的脸色苍白,只有嘴唇微红,她的大而灰暗的眼睛同高鼻粱令人 觉得有些可怕。但是眉目间看出来她是忧郁的,在那静静的长的睫毛的下面。有时为心中的 郁积的火燃烧着,她的眼光会充满了一个年青妇人失望后的痛苦与怨望,她的嘴角向后略弯 ,显出一个受抑制的女人在管制着自己。她那雪白细长的手,时常在她轻轻咳嗽的时候,按 着自己瘦弱的胸。直等自己喘出一口气来,她才摸摸自己胀得红红的面颊,喘出一口气。她 是一个中国旧式女人,有她的文弱,她的哀静,她的明慧--她对诗文的爱好,但是她也有 更原始的一点野性:在她的心,她的胆量,她的狂热的思想,在她莫明其妙的决断时忽然来 的力量。整个地来看她,她似乎是一个水晶,只能给男人精神的安慰,她的明亮的前额表现 出深沉的理解,像只是可以供清谈的;但是当她陷于情感的冥想中,忽然愉快地笑着;当她 见着她所爱的,红晕的颜色为快乐散布在脸上,两颊的笑涡也显露出来的时节,你才觉得出 她是能被人家爱的,应当被人爱的,你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女人,跟一切年青的女人一样。 她会爱你如一只饿了三天的狗咬着它最喜欢的骨头,她恨起你来也会像只恶狗狺狺地,不, 多不声不响地恨恨地吃了你的。然而她的外形是沉静的,忧郁的,她会如秋天傍晚的树叶轻 轻落在你的身旁,她觉得自己的夏天已经过去,西天的晚霞早暗下来了。
[她通身是黑色。旗袍镶着灰银色的花边。她拿着一把蒲扇,挂在手指下,走 进来。她的眼睛略微有点塌进,很自然地望着四凤。 四 (奇怪地)太太!怎样您下楼来啦?我正预备给您送药去呢! 繁 (咳)老爷在书房么? 四 老爷在书房里会客呢。 繁 水来? 四 刚才是盖新房子的工程师,现在不知道是谁,您预备见他。 繁 不。--老妈子告诉我说,这房子已经卖给一个教堂做医院,是么? 四 是的,老爷觉把小东西都收一收,大家俱有些已经搬到新房子里去了。 繁 谁说要搬房子? 四 老爷回来就催着要搬。 繁 (停一下,忽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四 老爷说太太不舒服,怕您听着嫌麻烦。 繁 (又停一下,看看四面)两礼拜没下来,这屋子改了样子了。 四 是的,老爷说原来的样子不好看,又把您添的新家俱搬了几件走。这是老爷自己摆的 。 繁 (看看右面的衣柜)这是他顶喜欢的衣柜,又拿来了。(叹气)什么事自然要依着他 ,他是什么都不肯将就的。(咳,坐下。) 四 太太,您脸上像是发烧,您还是到楼上歇着吧。 繁 不,楼上太热(咳)。 四 老爷说太太的病很重,嘱咐过请您好好地在楼上躺着。 繁 我不愿意躺在床上。--喂,我忘了,老爷那一天从矿上回来的? 四 前天晚上,老爷见着您发烧很厉害,叫我们别惊动您,就一个人在楼下睡的。 繁 白天我像是没有见过老爷来。 四 嗯,这两天老爷天天忙着跟矿上的董事长开会,到晚上才上楼看您。可是您又把门锁 上了。 繁 (不经意的)哦,哦,--怎么,楼下也这样闷热。 四 对了,闷得很。一早晨黑云就遮满了天,也许今儿个会下一场大雨。 繁 你换一把大点的蒲扇,我简直有点喘不过气来。
[四凤拿一把蒲扇给她,她望着四凤,又故意地转过头去。 繁 怎么这两天没有见着大少爷? 四 大概是很忙。 繁 听说他也要到矿上去是么? 四 我不知道。 繁 你没有听见说么? 四 倒是伺候大少爷的下人尽忙着跟他检衣裳。 繁 你父亲干什么呢? 四 大概跟老爷买檀香去啦。--他说,他问太太的病。 繁 他倒是惦记着我。(停一下忽然)他现在还没有起来么? 四 谁? 繁 (没有想到四凤这样问,忙收敛一下)嗯,--自然是大少爷。 四 我不知道。 繁 (看了她一眼)嗯? 四 这一早晨我没有见着他。 繁 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 (红面)您想,我每天晚上总是回家睡觉,我怎么知道。 繁 (不自主地,尖酸)哦,你每天晚上回家睡!(觉得失言)老爷回家,家里没有人会 伺候他,你怎么天天要回家呢? 四 太太,不是您吩咐过,叫我回家去睡么? 繁 那时是老爷不在家。 四 我怕老爷念经吃素,不喜欢我们伺候他,听说老爷一句是讨厌女人家的。 繁 哦,(看四凤,想着自己的经历)嗯,(低语)难说的很。(忽而抬起头来,眼睛张 开)这么说,他在这几天就走,究竟到什么地方去呢? 四 (胆怯地)你说的是大少爷? 繁 (斜看着四凤)嗯! 四 我没听见。(嗫嚅地)他,他总是两三点钟回家,我早晨像是听见我父亲叨叨说下半 夜跟他开的门来着。 繁 他又喝醉了么? 四 我不清楚。--(想找一个新题目)太太,您吃药吧。 繁 谁说我要吃药? 四 老爷吩咐的。 繁 我并没有请医生,那里来的药? 四 老爷说您犯的是肝郁,今天早上想起从前您吃的老方子,就觉抓一付,说太太一醒, 就跟您煎上。 繁 煎好了没有? 四 煎好,凉在这儿好半天啦。
[四凤端过药碗来。 四 您喝吧。 繁 (喝一口)苦得很。谁煎的? 四 我。 繁 太不好喝,倒了它吧! 四 倒了它? 繁 嗯?好,(想起朴园严厉的面)要不,你先把它放在那儿。不,(厌恶)你还是倒了 它。 四 (犹豫)嗯。 繁 这些年喝这种苦药,我大概是喝够了。 四 (拿着药碗)您忍一忍喝了吧。还是苦药能够治病。 繁 (心里忽然恨起她来)谁要你劝我?倒掉!(自己觉得失了身份)这次老爷回来,我 听见老妈子说瘦了。 四 嗯,瘦多了,也黑多了。听说矿上正在罢工,老爷很着急的。 繁 老爷很不高兴么? 四 老爷是那样。除了会客,念念经,打打坐,在家里一句话也不说。 繁 没有跟少爷们说话么? 四 见了大少爷只点一点头,没说话,倒是问了二少爷学堂的事。--对了,二少爷今天 早上还问了您的病呢。 繁 我现在不怎样愿意说话,你告诉他我很好就是了。--回头觉帐房拿四十块钱给二少 爷,说这是给他买书的钱。 四 二少爷总想见见您。 繁 那就叫他到楼上来见我。--(站起来,踱了两步)哦,这老房子永远是这样闷气, 家俱都发了霉,人们也是鬼里鬼气的! 四 (想想)太太,今天我想跟您告假。 繁 是你母亲从济南回来么?--嗯,你父亲说过来着。
[花园里,周冲又在喊:“四凤!四凤!” 繁 你去看看,二少爷在喊你。
[周冲在喊:“四凤”。 四 在这儿。
[周冲由中门进,穿一套白西装上身。 冲 (进门只看见四凤)四凤,我找你一早晨。(看见繁漪)妈,怎么您下楼来了? 繁 冲儿,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冲 我刚同一个同学打网球。(亲热地)我正有许多话要跟您说。您好一点儿没有?(坐 在繁漪身旁)这两天我到楼上看您,您怎么总把门关上? 繁 我想清净清净。你看我的气色怎么样?四凤,你给二少爷拿一瓶汽水。你看你的连通 红。
[四凤由饭厅门口下。 冲 (高兴地)谢谢您。让我看看您。我看您很好,没有一点病,为什么他们总说您有病 呢?您一个人躲在房里头,您看,父亲回家三天,您都没有见着他。 繁 (忧郁地看着冲)我心里不舒服。 冲 哦,妈,不要这样。父亲对不起您,可是他老了,我是您的将来,我要娶一个顶好的 人,妈,您跟我们一块住,那我们一定会觉您快活的。 繁 (脸上闪出一丝微笑的影子)快活?(忽然)冲儿,你是十七岁了吧? 冲 (喜欢他的母亲有时这样奇突)妈,您看,您要再忘了我的岁数,我一定得跟你生气 啦! 繁 妈不是个好母亲。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自己在那儿。(沉思)--哦,十八年了,在这 老房子里,你看,妈老了么? 冲 不,妈,您想什么? 繁 我不想什么? 冲 妈,您知道我们要搬家么?新房子。父亲昨天对我说后天就搬过去。 繁 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搬房子? 冲 您想父亲那一次做事先告诉过我们!--不过我想他老了,他说过以后要不做矿上的 事,加上这旧房子不吉利。--哦,妈,您不知道这房子闹鬼么?前天秋天,半夜里,我像 是听见什么似的。 繁 你不要再说了。 冲 妈,您也相信这些话么? 繁 我不相信,不过这老房子很怪,我很喜欢它,我总觉得这房子有点灵气,它拉着我, 不让我走。 冲 (忽然高兴地)妈。--
[四凤拿汽水上。 四 二少爷。 冲 (站起来)谢谢你。(四凤红脸)。
[四凤倒汽水。 冲 你给太太再拿一个杯子来,好么?(四凤下)。 繁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冲儿,你们为什么这样客气? 冲 (喝水)妈,我就想告诉您,那是因为,--(四凤进)--回头我告诉您。妈,您 跟我画的扇面呢? 繁 你忘记了我不是病了么? 冲 对了,您原谅我。我,我--怎么这屋子这样热? 繁 大概是窗户没有开。 冲 让我来开。 四 老爷说过不叫开,说外面比屋里热。 繁 不,四凤,开开它。他在外头一去就是两年不回家,这屋子里的死气他是不知道的。 (四凤拉开壁龛前的帐幔)。 冲 (见四凤很费力地移动窗前的花盆)四凤,你不要动,让我来。(走过去)。 四 我一个人成,二少爷。 冲 (争执着)让我。(二人拿起花盆,放下时压了四凤的手,四凤轻轻叫了一声痛。) 怎么样,四凤?(拿着她的手)。 四 (抽出自己的手)没有什么,二少爷。 冲 不要紧,我跟你拿点橡皮膏。 繁 冲儿,不用了。--(转头向四凤)你到厨房去看一看,问问跟老爷做的素菜都做完 了没有?
[四凤由中门下,冲望着她下去。 繁 冲儿,(冲回来)坐下。你说吧。 冲 (看着繁漪,带了希冀和快乐的神色)妈,我这两天很快活。 繁 在这家里,你能快活,自然是好现象。 冲 妈,我一直什么都不肯瞒过您,您不是一个平常的母亲,您最大胆,最有想像,又, 最同情我的思想的。 繁 那我很欢喜。 冲 妈,我要告诉您一件事,--不,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 繁 你先说给我听听。 冲 妈,(神秘地)您不说我么? 繁 我不说你,孩子,你说吧。 冲 (高兴地)哦,妈--(又停下了,迟疑着)不,膊膊膊膊我不说了。 繁 (笑了)为什么? 冲 我,我怕您生气。(停)我说了以後,您还是一样地喜欢我么? 繁 傻孩子,妈永远是喜欢你的。 冲 (笑)我的好妈妈。真的,您还喜欢我?不生气? 繁 嗯,真的--你说吧。 冲 妈,说完以後还不许您笑话我。 繁 嗯2我不笑话你。 冲 真的? 繁 真的! 冲 妈,我现在喜欢一个人。 繁 哦!(证实了她的疑惧)哦! 冲 (望着繁漪的凝视的眼睛)妈,您看,你的神气又好像说我不应该似的。 繁 不,不,你这句话叫我想起来,--叫我觉得我自己……--哦,不,膊膊膊。你说 吧。这个女孩子是谁? 冲 她是世界上最--(看一看繁漪)不,妈,您看您又要笑话我。反正她是我认为最满 意的女孩子。她心地单纯,她懂得活着的快乐,她知道同情,她明白劳动有意义。最好的, 她不是小姐堆里娇生惯养出来的人。 繁 可是你不是喜欢受过教育的人么?她念过书么? 冲 自然没念过书。这是她,也可说是她位移的缺点,然而这并不怪她。 繁 哦。(眼睛暗下来,不得不问下一句,沉重地)冲儿,你说的不是--四凤? 冲 是,妈妈。--妈,我知道旁人会笑话我,您不会不同情我的。 繁 (惊愕,停,自语)怎么,我自己的孩子也…… 冲 (焦灼)您不愿意么?您以为我做错了么? 繁 不,不,那倒不。我怕她这样的孩子不会给你幸福的。 冲 不,她是个聪明有感情的人,并且她懂得我。 繁 你不怕父亲不满意你么? 冲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繁 别人知道了说闲话呢? 冲 那我更不放在心上。 繁 这倒像我自己的孩子。不过我怕你走错了。第一,她始终是个没受过教育的下等人。 你要是喜欢她,她当然以为这是她的幸福。 冲 妈,您以为她没有主张么? 繁 冲儿,你把什么人都看得太高了。 冲 妈,我认为您这句话对她用是不合适的。她是最纯洁,最有主张的好孩子,昨天我跟 她求婚-- 繁 (更惊愕)什么?求婚?(这两个字叫她想笑)你跟她求婚? 冲 (很正经地,不喜欢母亲这样的态度)不,妈,您不要笑!她拒绝我了。--可是我 很高兴,这样我觉得她更高贵了。她说她不愿意嫁给我。 繁 哦,拒绝!(这两个字也觉得十分可笑)她还“拒绝”你。--哼,我明白她。 冲 您以为她不答应我,是故意地虚伪么?不,不,她说,她心里另外有一个人。 繁 她没有说谁? 冲 我没有问。总是她的邻居,常见的人吧。--不过真的爱情免不了波折,我爱她,她 会渐渐地明白我,喜欢我的。 繁 我的儿子要娶也不能娶她。 冲 妈妈,您为什么这样厌恶她!四凤是个好孩子,她背地总是很佩服您,敬重您的。 繁 你现在预备怎么样? 冲 我预备把这个意思告诉父亲。 繁 你忘了你父亲是什么样一个人啦! 冲 我一定要告诉他的。我将来并不一定跟她结婚。如果她不愿意我,我仍然是尊重她, 帮助她的,但是我希望她现在受教育,我希望父亲允许我把我的教育费分给她一半上学。 繁 你真是个孩子。 冲 (不高兴地)我不是孩子。我不是孩子。 繁 你父亲一句话就把你所有的梦打破了。 冲 我不相信。(有点沮丧)得了,妈,我们不谈这个吧。哦,昨天我见着哥哥,他说他 这次可要到矿上去做事了,他明天就走,他说他太忙,他叫我告诉您一声,他不上楼见您了 。您不会怪他吧? 繁 为什么?怪他? 冲 我总觉得您同哥哥的感情不如以前那样似的。妈,您想,他自幼就没有母亲,行情自 然容易古怪,我想他的母亲一定感情也很盛的,哥哥是一个很有感情的人。 繁 你父亲回来了,你少说哥哥的母亲,免得你父亲又板起脸,叫一家子不高兴。 冲 妈,可是哥哥现在有点怪,他喝酒喝得很多,脾气很暴,有时他还到外国教堂去,不 知干什么? 繁 他还怎么样? 冲 前三天他喝得太醉了。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恨他自己,说了许多我不大明白的 话。 繁 哦! 冲 最后他忽然说,他从前爱过一个决不应该爱的女人! 繁 (自语)从前? 冲 说完就大哭,当时就逼着我,要我离开他的屋子。 繁 他还说什么话来么? 冲 没有,他很寂寞的样子,我替他很难过,他到现在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繁 (喃喃地)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冲 (听见门外脚步的声音,回头看)咦,哥哥进来了。
[中门大开,周萍进。他约莫有二十八九,脸色苍白,躯干比他的弟弟略微长些 。他的面目清秀,甚至于可以说美,但不是一看就使女人醉心的那种男子。他有宽而黑的眉 毛,有厚的耳垂,粗大的手掌,乍一看,有时会令人觉得他有些憨气的;不过,若是你再长 久地同他坐一坐,会感到他的气味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纯朴可喜,他是经过了雕琢的,虽然性 格上那些粗涩的渣滓经过了教育的提炼,成为精细而优美了;但是一种可以炼钢熔铁的,不 成形的原始人生活中所有的那种“蛮”力,也就是因为郁闷,长久离开了空气的原因,成为 怀疑的,怯弱的,莫明其妙的了。和他谈两三句话,遍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空形,如生在田 野的麦苗移植在暖室里,虽然也开花结实,但是空虚脆弱,经不起现实的风霜。在他灰暗的 眼神里,你看见了不定,犹疑,怯弱同冲突。当他的眼神暗下来,瞳人微微地在闪烁的时候 ,你知道他在密阅自己的内心过缺,而又怕人窥探出他是这样无能,只讨生活于自己的内心 的小圈子里。但是你以为他是做不出惊人的事情,没有男子的胆量么?不,在他感情的潮涌 起的时候,--哦,你单看他眼角间一条时时刻刻地变动的刺激人的圆线,极冲动而敏锐地 红而厚的嘴唇,你便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会冒然地做出自己终身诅咒的事,而他生活是不会 有计划的。他的嘴角松弛地垂下来。一点疲乏会使他眸子发呆,叫你觉得他不能克制自己, 也不能有规律地终身做一件事。然而他明白自己的病,他在改,不,不如说是在悔,永远地 在悔恨自己过去由直觉铸成的错误;因为当着一个新的冲动来说时,他的热情,他的欲望, 整个如潮水似地冲动起来,淹没了他。他一星星的理智,只是一段枯枝卷在旋涡里,他昏迷 似地做出自己认为不应该做的事。这样很自然地一个大错跟着一个更大的错。所以他是有道 德观念的,有情爱的,但同时又是渴望着生活,觉得自己是个有肉体的人。于是他痛苦了, 他恨自己,他羡慕一切没有顾忌,敢做坏事的人,于是他会同情鲁贵;他又钦慕一切能抱着 一件事业向前做,能依循着一般人所谓的道德生活下去,为模范市民,模范家长的人,于是 他佩服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他的见闻里,除了一点倔强冷酷,--但是这个也是他喜欢的 ,因为这两种性格他都没有,--是一个无瑕的男子。他觉得他在那一方面欺骗他的父亲是 不对了,并不是因为他怎么爱他的父亲(固然他不能说不爱他),他觉得这样是卑鄙,像老 鼠在狮子睡着的时候偷叹一口气的行为,同时如一切好自省而又冲动的人,在他的直觉过去 ,理智冷回来的时候,他更刻毒地悔恨自己,更深地觉得这是反人性,一切的犯了罪的痛苦 都牵到自己身上。他要把自己拯救起来,他需要新的力,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帮助他,把他 由冲突的苦海中救出来,他愿意找。他见着四凤,当时就觉得她新鲜,她的“活”!他发现 他最需要的那一点东西,是充满地流动着在四凤的身里。她有“青春”,有“美”,有充溢 着的血,固然他也看到她是粗,但是他直觉到这才是他要的,渐渐他也厌恶一切忧郁过分的 女人,忧郁已经蚀尽了他的心;他也恨一切经些教育陶冶的女人,(因为她们会提醒他的缺 点)同一切细微的情绪,他觉得“腻”。
[然而这种感情的波纹是在他心里隐约地流荡着,潜伏着;他自己只是顺着自己 之情感的流在走,他不能用理智再冷酷地剖析自己,他怕,他有时是怕看自己内心的残疾的 。现在他不得不爱四凤了,他要死心塌地地爱她,他想这样子王了自己。当然他也明白,他 这次的爱不只是为求自己心灵的药,他还有一个地方是渴。但是在这一层次他并不感觉的从 前的冲突,他想好好地待她,心里觉得这样也说得过去了。经过她有处女香的温热的气息后 ,豁然地他觉出心地的清朗,他看见了自己心内的太阳,他想“能拯救他的女人大概是她吧 !”于是就把生命交给这个女孩子,然而昔日的记忆如巨大的铁掌抓住了他的心,不时地, 尤其是在繁漪的面前,他感觉一丝一丝刺心的疚痛;于是他要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能引起 人的无边恶梦似的老房子,走到任何地方。而在未打开这个狭的笼之先,四凤不能了解也不 能安慰他的疚伤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纵于酒,热烈地狂歌,于一切外面的刺激之中。于是 他精神颓衰,永远成了不安定的神情。
[现在他穿一件藏青的绸袍,西服裤,漆皮鞋,没有修脸。整个是个整齐,他打 着呵欠。 冲 哥哥。 萍 你在这儿。 繁 (觉得没有理她)萍! 萍 哦?(低了头,又抬起)您--您也在这儿。 繁 我刚下楼来。 萍 (转头问冲)父亲没有出去吧? 冲 没有,你预备见他么? 萍 我想在临走以前跟父亲谈一次。(一直走向书房) 冲 你不要去。 萍 他老人家在干什么么? 冲 他大概跟一个人谈什么公事。我刚才见着他,他说他一会儿会到这儿来,叫我们在这 儿等他。 萍 那我先回到我屋子里写封信。(要走) 冲 不,哥哥,母亲说好久不见你。你不愿意一齐坐一坐,谈谈么? 繁 你看,你让哥哥歇一歇,他愿意一个人坐着的。 萍 (有些烦)那也不见得,我总怕父亲回来,您很忙,所以-- 冲 你不知道母亲病了么? 繁 你哥哥怎么会把我的病放在心上? 冲 妈! 萍 您好一点了么? 繁 谢谢你,我刚刚下楼。 萍 对了,我预备明天离开家里到矿上去。 繁 哦,(停)好得很。--什么时候回来呢? 萍 不一定,也许两年,也许三年。哦,这屋子怎么闷气得很。 冲 窗户已经打开了。--我想,大概是大雨要来了。 繁 (停一停)你在矿上做什么呢? 冲 妈,您忘了,哥哥是专门学矿科的。 繁 这是理由么,萍? 萍 (拿起报纸看,遮掩自己)说不出来,像是家里住得太久了,烦得很。 繁 (笑)我怕你是胆小吧? 萍 怎么讲? 繁 这屋子曾经闹过鬼,你忘了。 萍 没有忘。但是这儿我住厌了。 繁 (笑)假若我是你,这周围的人我都会厌恶,我也离开这个死地方的。 冲 妈,我不要您这样说话。 萍 (忧郁地)哼,我自己对自己都恨不够,我还配说厌恶别人?--(叹一口气)弟弟 ,我想回屋去了。(起立)
[书房门开。 冲 别走,这大概是爸爸来了。 里面的声音 (书房门开一半,周朴园进,向内露着半个身子说话)我的意思是这么办, 没有问题了,很好,再见吧,不送。
[门大开,周朴园进,他约莫有五六十岁,鬓发已经斑白,带着椭圆形的金边眼 镜,一对沉鸷的眼在底下闪烁着。像一切起家立业的人物,他的威严在儿孙面前格外显得峻 厉。他穿的衣服,还是二十年前的新装,一件圆花的官纱大褂,底下是白纺绸的衬衫,长衫 的领扣松散着,露着颈上的肉。他的衣服很舒服地贴在身上,整洁,没有一些尘垢。他有些 胖,背微微地伛偻,面色苍白,腮肉松弛地垂下来,眼眶略微下陷,眸子闪闪地放光彩,时 常也倦怠地闭着眼皮。他的脸带着年的世故和劳碌,一种冷峭的目光和偶然在嘴角逼出的冷 笑,看着他平日的专横,自信和倔强。年青时一切的冒失、狂妄已经转为脸上的皱纹深深避 盖着,再也寻不着一点痕迹,只要他的半白的头发还保持昔日的丰采,很润泽地梳到后面。 在阳光底下,他的脸呈着银白色,一般人说这就是贵人的特徽。所以他才有这样大的矿产。 他的下颏的胡须已经灰白,常用一只象牙的小梳梳理。他的大指套着一个斑指。
[他现在精神很饱满,沉重地走出来。 萍 冲 (同时)爸。 冲 客走了? 朴 (点头,转向繁漪)你怎么今天下楼来了。完全好了么? 繁 病原来不很重--回来身体好么? 朴 还好。--你应当在到楼上去休息。冲儿,你看你母亲的气色比以前怎么样? 冲 母亲远离就没有什么病。 朴 (不喜欢儿子们这样答覆老人家的话,沉重地,眼翻上来)谁告诉你的?我不在的时 候,你常来问你母亲的病么?(坐在沙发上) 繁 (怕他又来教训)朴园,你的样子像有点瘦了似的。--矿上的罢工究竟怎么样? 朴 昨天早上已经复工,不生问题。 冲 爸爸,怎么鲁大海还在这儿等着要见您呢? 朴 谁是鲁大海? 冲 鲁贵的儿子。前年荐进去,这次当代表的。 朴 这个人!我想这个人有背景,厂方已经把他开除了。 冲 开除!爸爸,这个人脑筋很清楚,我方才跟这个人谈了一回。代表罢工的工人并不见 得就该开除。 朴 哼,现在一般年青人,跟工人谈谈,说两三句不关痛痒,同情的话,像是一件很时髦 的事情! 冲 我以为这些人替自己的一群努力,我们应当同情的。并且我们这样享福,同他们争饭 吃,是不对的。这不是时髦不时髦的事。 朴 (眼翻上来)你知道社会是什么?你读过几本关于社会经济的书?我记得我在德国念 书的时候,对于这方面,我自命比你这种半瓶醋的社会思想要彻底得多! 冲 (被压制下去,然而)爸,我听说矿上对于这次受伤的工人不给一点抚恤金。 朴 (头扬起来)我认为你这次说话说得太多了。(向繁)这两年他学得很像你了。(看 钟)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客来,嗯,你们关于自己有什么说话说么? 萍 爸,刚才我就想见您。 朴 哦,什么事? 萍 我想明天就到矿上去。 朴 这边公司的事,你交代完了么? 萍 差不多完了。我想请父亲给我点实在的事情做,我不想看看就完事。 朴 (停一下,看萍)苦的事你成么?要做就做到底。我不愿意我的儿子叫旁人说闲话的 。 萍 这两年在这儿做事舒服,心里很想在内地乡下走走。 朴 让我想想。--(停)你可以明天起身,做那一类事情,到了矿上我再大电报给你。
[四凤由饭厅门入,端了碗普洱茶。 冲 (犹豫地)爸爸。 朴 (知道他又有新花样)嗯,你? 冲 我现在想跟爸爸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朴 什么? 冲 (低下头)我想把我的学费的一部份出来。 朴 哦。 冲 (鼓起勇气)把我的学费拿出一部份送给-- 朴 (四凤端茶,放朴面前。)四凤,--(向冲)你先等一等。(向四凤)叫你跟太太 煎的药呢? 四 煎好了。 朴 为什么不拿来? 四 (看繁漪,不说话)。 繁 (觉出四周的徽兆有些恶相)她刚才跟我倒来了,我没有喝。 朴 为什么?(停,向四凤)药呢? 繁 (快说)倒了。我叫四凤倒了。 朴 (慢)倒了?哦?(更慢)倒了!--(向四凤)药还有么? 四 药罐里还有一点。 朴 (低而缓地)倒了来。 繁 (反抗地)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 朴 (向四凤,高声)倒了来。
[四凤走到左面倒药。 冲 爸,妈不愿意,你何必这样强迫呢? 朴 你同你妈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在那儿。(向繁漪低声)你喝了,就会完全好的。(见四 凤犹豫,指药)送到太太那里去。 繁 (顺忍地)好,先放在这儿。 朴 (不高兴地)不。你最好现在喝了它吧。 繁 (忽然)四凤,你把它拿走。 朴 (忽然严厉地)喝了药,不要任性,当着这么大的孩子。 繁 (声颤)我不想喝。 朴 冲儿,你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去。 冲 (反抗地)爸! 朴 (怒视)去!
[冲只好把药端到繁漪面前。 朴 说,请母亲喝。 冲 (拿着药碗,手发颤,回头,高声)爸,您不要这样。 朴 (高声地)我要你说。 萍 (低头,至冲前,低声)听父亲的话吧,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冲 (无法,含着泪,向着母亲)您喝吧,为我喝一点吧,要不然,父亲的气是不会消的 。 繁 (恳求地)哦,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 朴 (冷峻地)繁漪,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子女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 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 繁 (四面看一看,望望朴园又望望萍。拿起药,落下眼泪,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 不下! 朴 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 萍 爸!我-- 朴 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
[萍走至繁漪面前。 萍 (求恕地)哦,爸爸! 朴 (高声)跪下!(萍望着繁漪和冲;繁漪泪痕满面,冲全身发抖)叫你跪下!(萍正 向下跪) 繁 (望着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现在喝!(拿碗,喝了两口,气得眼泪又 涌出来,她望一望朴园的峻厉的眼和苦恼着的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哦……(哭着, 由右边饭厅跑下。
[半晌。 朴 (看表)还有三分钟。(向冲)你刚才说的事呢? 冲 (抬头,慢慢地)什么? 朴 你说把你的学费分出一部份?--嗯,是怎么样? 冲 (低声)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啦。 朴 真没有什么新鲜的问题啦么? 冲 (哭声)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妈的话是对的。(跑向饭厅) 朴 冲儿,上那儿去? 冲 到楼上去看看妈。 朴 就这么跑么? 冲 (抑制着自己,走回去)是,爸,我要走了,您有事吩咐么? 朴 去吧。(冲向饭厅走了两步)回来。 冲 爸爸。 朴 你告诉你的母亲,说我已经请德国的克大夫来,跟她看病。 冲 妈不是已经吃了您的药了么? 朴 我看你的母亲,精神有点失常,病像是不轻。(回头向萍)我看,你也是一样。 萍 爸,我想下去,歇一回。 朴 不,你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向冲)你告诉她,说克大夫是个有名的脑病专家, 我在德国认识的。来了,叫她一定看一看,听见了没有? 冲 听见了。(走上两步)爸,没有事啦? 朴 上去吧。
[冲由饭厅下。 朴 (回头向四凤)四凤,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房子你们没有事就得走的。 四 是,老爷。(也由饭厅下)
[鲁贵由书房上。 贵 (见着老爷,便不自主地好像说不出话来)老,老,老爷。客,客来了。 朴 哦,先请到大客厅里去。 贵 是,老爷。(鲁贵下)。 朴 怎么这窗户谁开开了。 萍 弟弟跟我开的。 朴 关上,(擦眼镜)这屋子不要底下人随便进来,回头我预备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的。 萍 是。 朴 (擦着眼镜,看四周的家俱)这屋子的家俱多半是你生母顶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 到北边,搬了多少次家,总是不肯丢下的。(戴上眼镜,咳嗽一声)这屋子排的样子,我愿 意总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这叫我的眼看着舒服一点。(踱到桌前,看桌上的相片)你的生 母永远喜欢夏天把窗户关上的。 萍 (强笑着)不过,爸爸,纪念母亲也不必-- 朴 (突然抬起头来)我听人说你现在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萍 (惊)什--什么? 朴 (低声走到萍的面前)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对不起你的父亲么?并且--(停)- -对不起你的母亲么? 萍 (失措)爸爸。 朴 (仁慈地,拿着萍的手)你是我的长子,我不愿意当着人谈这件事。(停,喘一口气 严厉地)我听说我在外边的时候,你这两年来在家里很不规矩。 萍 (更惊恐)爸,没有的事,没有,没有。 朴 一个人敢做一件事就要当一件事。 萍 (失色)爸! 朴 公司的人说你总是在跳舞窝里鬼混,尤其是这三个月,喝酒,赌钱,整夜地不回家。 萍 哦,(喘出一口气)您说的是-- 朴 这些事是真的么?(半晌)说实话! 萍 真的,爸爸。(红了脸) 朴 将近三十的人应当懂得“自爱”!--你还记得你的名为什么叫萍吗? 萍 记得。 朴 你自己说一遍。 萍 那是因为母亲叫侍萍,母亲临死,自己替我起的名字。 朴 那我请你为你的生母,你把现在的行为完全改过来。 萍 是,爸爸,那是我一时的荒唐。
[鲁贵有书房上。 贵 老,老,老爷。客--等,档档档了好半天啦。 朴 知道。
[鲁贵退。 朴 我的家庭是我人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 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我绝对不愿叫任何人说他们一点闲话的。 萍 是,爸爸。 朴 来人啦。(自语)哦,我有点累啦。(萍扶他至沙发坐。)
[鲁贵上。 贵 老爷。 朴 你请客到这边来坐。 贵 是,老爷。 萍 不,--爸,您歇一会吧。 朴 不,你不要管。(向鲁贵)去,请进来。 贵 是,老爷。
[鲁贵下。朴园拿出一支雪茄,萍为他点上,朴园徐徐抽烟,端坐。
落幕。
输入:Amy Han
【篇三】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三块钱国币》教学实录(教师中心稿)
《三块钱国币》教学实录
盐城市田家炳中学仇玲丽
[教学设想]
《三块钱国币》是独幕剧,剧情简单,很多老师认为没什么东西可讲,一般都布置学生自学或者分角色读一读就行了。相对于《雷雨》、《茶馆》等多幕剧复杂的情节、众多的人物来说,《三块钱国币》中的辩论技巧是一大亮点,在第四册书后面的写作、口语交际训练中也有“辩论”的活动设计,我觉得有必要让学生在课堂辩论起来,让他们真正参与到辩论中来,这样一方面他们口语得到了训练,另一方面课堂气氛也会变得很活跃。因此,本节课将把辩论这一环节作为重点,通过学生们的讨论了解剧本的情节并把握人物的性格,让学生自己主动地参与到语文课堂中来。
[教学安排]一课时。
[教学目标]
1、了解独幕剧的特点及本剧创作的独特风格。
2、通过课堂大辩论弄清矛盾冲突的展开。
3、借助台词和舞台说明通过讨论了解两个主要人物的思想性格。
[教学过程]
一、导入
师:同学们,“国币”是旧中国人们对货币的通称,作者把这个带有旧社会痕迹的词语放在题目中心词的位置,一下子就将人们的思维定格在旧中国这个特定的社会环境中。本文写于30年代末期,当时的中国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呢?
生:记得历史课上曾经讲过,30年代末应该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了吧1
师:很好,这位同学历史学得很好,本文写于1939年,我们来了解一下当时的社会背景。
二、介绍写作背景(投影)
《三块钱国币》写与1939年,当时正是抗日战争艰苦的时期。我华北、华东、华南、华东等地大片国土被日寇侵占,国民政府被迫迁都重庆。跟随机关、工厂、学校搬迁的成千上万的职员、工人、教师、学生、百姓、难民们颠沛流离,辗转拥向西南各大城市。一方面是爱国群众同仇敌忾、极力支前,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另一方面是军阀、奸商、没良心者在大后方盘剥、欺凌下层人民,他们发国难财、榨血汗钱。本剧就是通过一件小事反映当时的社会大背景,揭示各种人不同的心态。
三、关于独幕剧
师:戏剧根据剧情的繁简和结构不同分为多幕剧和独幕剧,我们今天要学习的《三块钱国币》是属于多幕剧还是独幕剧呢?
生:独幕剧。
师:为什么?你从哪些地方看出来的呢?
生:因为剧本所写的事很小很简单,好象是一幕完成的,所以我认为是独幕剧。
师:这位同学预习得很认真,回答得十分准确。下面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独幕剧的特点。
(投影)独幕剧是19世纪后期才开始流行起来的一种戏剧形式。它的主要特点是短小精悍,全剧在一幕之内完成,故要求所写事件的矛盾冲突的全过程,必须集中于同一时间、地点并得到最完整、最集中、最充分的体现。由于独幕剧的演出受到较为严格的时间、剧场等条件的限制,所以它的剧情不能太繁杂,要求情节结构更加精练集中,矛盾冲突的展开也要较为迅速,人物也不宜太多。
四、结合独幕剧的特点检查预习情况。
师:《三块钱国币》中出现几个人物?
生:吴太太、杨长雄、成众、警察还有李嫂。
师追问:矛盾冲突发生在哪些人身上呢?
生:吴太太和杨长雄。
师:他们为什么发生争执呢?
生:因为一只花瓶,吴太太的女仆李嫂不小心打破了主人的一只心爱的花瓶,吴太太要求她赔偿,杨长雄认为不要赔偿,于是他们争辩起来。
五、研讨剧本,展开讨论弄清吴杨的矛盾冲突。
师:同学们,你们认为应不应该赔呢?
(有的同学说赔,也有同学说不用赔,气氛很活跃)
师:好,同意吴太太的观点的同学请你们推荐一位代表出来。
生:我觉得应该赔。(一位同学站了起来)
师:什么理由呢?请你把吴太太的理由找出来。其他同意吴太太观点的同学也请你们从文中找出理由,准备补充。
生:首先,打破了别人的东西就应该赔,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谁不穷呢?文中开头吴太太的直白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其次,这只花瓶是悟太太五年前从牯岭避暑回上海的时候在九江买的,人家要二十块钱一对,她还了六块钱买下的。吴太太很喜欢这对花瓶,把她当作宝贝似的带在身边,现在一只被打破了,吴太太有多伤心啊!当然要赔了;再说,现在别人就是出十块钱买一只也买不到啊!人家吴太太只是照原价让李嫂赔三块钱,已经是“十二分”客气了呢!
总而言之,损坏了别人的东西没有不赔的道理,以上是我的理由。
师:其他有同学补充吗?
生:当时那三块钱根本不值个钱,人家吴太太损失的可是自己的最爱啊!但是人家吴太太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不反悔,只要李嫂赔三块钱,我觉得已经是最底线了,要是连三块钱都不赔,肯定是不行的。
(这两位同学刚说完,下面反对的同学早就坐不住了,跃跃欲试!此时老师趁势让他们站起来说自己的观点,让双方展开辩论)
生:不赔,杨长雄说得才有道理。刚才一位同学说那个年代谁不穷呢?是啊,都穷,可是穷也有区别啊!你吴太太一个用得起娘姨的人是高级的穷人,而李嫂是服侍太太的娘姨,她是一个低级的穷人,她赔不起,没钱赔(模仿杨的口气)。
再说了,一个娘姨打破了主人的东西,不应当赔,主人不应该要她赔,为什么呢?刚才这位辩友(模仿辩论会上的口气)一直在强调“别人”这个词,打破了“别人”的东西当然要赔,可是你吴太太不是“别人”啊,李嫂是你吴太太的佣人,是与你关系密切的人,佣人替主人做事,替主人擦花瓶就有打破花瓶的机会,有打破的权利而没有赔偿的义务。完了。
生:我补充一点,你吴太太明知道李嫂身上只有三毛钱,却要人家赔你三块钱,这得差多少啊?你让李嫂打几份工才能赔上啊!
生:不对不对,赔与不赔,赔得起与赔得起是两码事,杨长雄的理由明显不通,李嫂虽然有打破的机会,可怎么就成了有打破的权利了,每个佣人替主人做事都有打破东西不赔的权利的话,谁还敢再雇佣人了啊!再厚实的家当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全场为他的发言喝彩)
生:还有,法律是公正的,不容你杨长雄诡辩,我们请警察来评判!后来警察来了不是还得赔吗?你李嫂身上虽然只有三毛钱,可你不是有铺盖吗?当了不就有钱赔了!(站在他这方的同学们一个劲地鼓掌)
生:你吴太太太不讲人情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把人家铺盖押了让人家睡什么啊?那警察他懂得啥法律,趋炎附势的家伙,只会说“是啦吗”!他能代表公正?(站在他这方的同学为他叫好鼓掌)
生:还是人家当铺少奶奶通情达理,知道你吴太太是外省人,知道你吴太太厉害,人家给了李嫂三块钱,这才是大家风范,吴太太小家子气,她也只有欺负李嫂的本事。(笑声四起)
(对方有忍不住了,气氛很热烈,火药味很浓)
生:请对方辩友注意风度,不要人身攻击。(笑)
不管谁出的钱,结果不还是赔了三块钱。你一个大学生还冒处“泼妇”这个词,真是太不符合你的身份了吧!李嫂的铺盖不是没押吗?她晚上绝对不会冻着的,你就去下你的棋好了,把人家成众同学晾在一边也太不懂得待客之道了吧?(全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的)
师:你吴太太难道不是“泼妇”吗?看看你吴太太后来说的那话,得礼不饶人,你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就是个“无耻的泼妇”!我作为一个血气方岗的大学生,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你有理我就按你的逻辑办事,打碎你另一只花瓶再赔你“三块钱——国币”!你没话说了吧。(又是一片掌声)
生:唉,冲动是魔鬼啊!你一个穷学生三块钱可是你一个月的生活费啊,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得勒紧裤腰带了!(全班哄堂大笑)
(至此一场激烈的争论结束)
六、怎么理解“和棋”?
师:刚才同学们争论得非常的热烈,都有各自的道理,还懂得搞点幽默,看来大家对辩论的技巧掌握得非常娴熟。吴太太和杨长雄辩到最后谁赢了呢?
生:当然是吴太太了,最后李嫂赔了三块钱吧?尽管不是当铺少奶奶出的钱,但还是赔了啊!
生:我还是觉得杨长雄赢了,最后吴太太的另一只花瓶也被打碎了啊!没见她最后气得鼓着眼看着对方吗?杨还掏出三块钱赔给她并讽刺了她一下。
生:这正表是吴太太赢了啊,打碎别人的东西就得赔啊!
(双方有要展开辩论,师此时在黑板写下两个字“和棋”)
师:同学们,刚才你们都说得很有道理,剧中一个次要人物成众给这场恶斗下了一个结论“和棋”大家看有没有道理呢?
(学生展开讨论)
生:成众这个人我觉得挺幽默,他在这次事件中充当一个和式佬的角色,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争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但是他却很关注这件事。
生:“和棋”还是有道理的,吴太太虽然得到了赔偿,但自己心爱的另一只花瓶也被打碎了;杨长雄虽然最后出了一口气,但作为一个学生平白无辜的赔了三块钱不值得!
生:杨长雄赢在一个“情”字,他对李嫂的同情心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生:吴太太在“理”上赢了,最后也得到了赔偿,但是她却不讨人喜欢,太小气。
师:同学们说得很好,双方有赢有输:吴赢在理输在情,大学生赢在情输在理。(板书)
七、讨论分析人物形象。
师:经过一轮争论,剧中的两个人物形象一定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下面请大家结合前面的舞台提示以及人物的语言来谈谈你对这两个主人公性格的理解。
投影:吴太太
(舞台提示):“如果外省人受本省人的欺诈是一条公例,她是一个例外”
杨长雄
(舞台提示):“如果外省人袒护外省人是一条公例,他是一个例外”
生:舞台提示中有两个词“公例”、“例外”很显眼。吴太太这个人肯定是不会受本省人的欺负的,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杨长雄和吴太太同样是外省人,本来应该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是他却没有袒护吴太太,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帮理不帮亲的青年,有正义感。
生:两个人都挺能说的,特别是杨长雄无理还能辩三分,和水平不高的吴太太讲情、谈理、说势,有条有理有据,能言善辩。
生:杨长雄有同情心,当听说吴太太要押李嫂的铺盖是急得从蒲团上跳起来和吴争辩,坚决反对押铺盖。相比之下吴太太就没有什么同情心了,李嫂有没有铺盖睡觉她不管。
生:吴太太是典型的小市民形象,泼辣、自私、吝啬。
师:总之,吴太太是自私吝啬无同情心,杨长雄是能言善辩有正义感。(板书)
八、课堂总结。
师:今天我们在课堂上进行了一次激烈的讨论,同学们表现得都很好,其实一只花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吴太太和杨长雄之间也没有敌我矛盾,但是丁西林先生却写得如此精彩,把两个主人公刻画得栩栩如生,我们会为大学生喝彩,他确实是一位很可爱的青年,但也易冲动缺乏斗争经验和策略,而吴太太要求赔偿也很合理,但她的表现却让人讨厌,她的自私吝啬和大学生的见义勇为比起来确实逊色许多。
(同学们点点头)
师:在我们平时的生活中其实也有许多类似“花瓶事件”的小事,但我们总觉得没有必要写,也很少能够写好,关键是我们没有用心去发现它们的精彩,当然这也需要我们勤练练笔才能做到。总之“处处留心皆学问”,希望同学们在以后的学习中加强练笔。
九、布置作业。
师:模仿《三块钱国币》改编或创作小话剧。
[板书设计]
三块钱国币
吴太太(自私吝啬无同情心)杨长雄(能言善辩有正义感)
赔赔不赔不赔
理和棋?情
[教后感想]
感觉很成功,同学们争论得很热烈,课堂气氛异常活跃,笑声、掌声不断。整个课堂结构比较合理,脉络也较清晰,课堂讨论是本节课的高潮比较出彩。我觉得同学们的口才非常好,在以后的教学过程中一定要加强训练,语文的学习就得能说会道才达到目的。
如果大胆再放开一些,整节课都让同学们讨论即使大家争得个面红耳赤也没关系,辩完了再进行分角色朗读表演估计效果会更好一点,但是由于是一场公开课难免有教学目标、教学任务以及时间的限制,所以怎么协调好这些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研讨。
通联:盐城市田家炳中学高语组仇玲丽(224001)
【篇四】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话剧雷雨节选剧本
话剧《雷雨》节选剧本
开幕时舞台全黑,隔十秒钟,渐明。
[四凤在靠中墙的长方桌旁,背着观众滤药,她不时地摇着一把蒲扇,一面在揩汗,鲁贵(她的父亲)在沙发旁边擦着矮几上零碎的银家俱,很吃力地;额上冒着汗珠。]
荷 凤,你身上这件绸缎可真好看,料子也好。
四 这是我妈在学课,女学生不要的旧衣服就送给了,我哪有钱买这衣服啊。 荷: 凤,这件衣服的料子我好像再哪看过、、、、、、好像、、、、、、大少爷
贵 (咳)夏荷啊,你去门口看看,修理草坪的师傅来了没有。(夏荷下)四凤!
四 (只做听不见,依然滤她的汤药)
贵 四凤!
四 (看了她的父亲一眼)喝,真热,(走向右边的衣柜旁,寻一把芭蕉扇,又走回中间的茶几旁听着。)
贵 (望着她,停下工作)四凤,你听见了没有?
四 (厌烦地,冷冷地看着她的父亲)是!爸!干什么?
贵 我问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么?
四 都知道了。
贵 (一向是这样为女儿看待的,只好是抗议似地)妈的,这孩子!
四 (回过头来,脸正向观众)您少说闲话吧!(挥扇,嘘出一口气)呀!天气这样闷热,回头多半下雨。(忽然)老爷出门穿的皮鞋,您擦好了没有?(拿到鲁贵面前,拿起一只皮鞋不经意地笑着)这是您擦的!这么随随便便抹了两下,--老爷的脾气您可知道。
贵 (一把抢过鞋来)我的事不用你管。(将鞋扔在地上)四凤,你听着,我再跟你说一遍,回头见着你妈,别忘了把新衣服都拿出来给她瞧瞧。
四 (不耐烦地)听见了。
贵 (自傲地)叫她想想,还是你爸爸混事有眼力,还是她有眼力。
四 (轻蔑地笑)自然您有眼力啊!
贵 你还别忘了告诉你妈,你在这儿周公馆吃的好,喝的好,几是白天侍候太太少爷,晚上还是听她的话,回家睡觉。
四 那倒不用告诉,妈自然会问你。
贵 (得意)还有?啦,钱,(贪婪地笑着)你手下也有许多钱啦!
四 钱!?
贵 这两年的工钱,赏钱,还有(慢慢地)那零零碎碎的,他们""
四 (赶紧接下去,不愿听他要说的话)那您不是一块两块都要走了么?喝了!赌了!
贵 (笑,掩饰自己)你看,你看,你又那样。急,急,急什么?我不跟你要钱。喂,我说,我说的是--(低声)他--不是也不断地塞给你钱花么?
四 (惊讶地)他?谁呀?
贵 (索性说出来)大少爷。
四 (红脸,声略高,走到鲁贵面前)谁说大少爷给我钱?爸爸,您别又穷疯了,胡说乱道的。
贵 (鄙笑着)好,好,好,没有,没有。反正这两年你不是存点钱么?(鄙吝地)我不是跟你要钱,你放心。我说啊,你等你妈来,把这些钱也给她瞧瞧,叫她也开开眼。
四 哼,妈不像您,见钱就忘了命。(回到中间茶桌滤药)。
贵 (坐在长沙发上)钱不钱,你没有你爸爸成么?你要不到这儿周家大公馆帮主儿,这两年尽听你妈妈的话,你能每天吃着喝着,这大热天还穿得上小纺绸么?
四 (回过头)哼,妈是个本分人,念过书的,讲脸,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叫人家使唤。
贵 什么脸不脸?又是你妈的那一套!你是谁家的小姐?--妈的,底下人的女儿,帮了
人就失了身份啦。
四 (气得只看父亲,忽然厌恶地)爸,您看您那一脸的油,--您把老爷的鞋再擦擦吧
贵 (汹汹地)讲脸呢,又学你妈的那点穷骨头,你看她!跑他妈的八百里外,女学堂里
当老妈:为着一月八块钱,两年才回一趟家。这叫本分,还念过书呢;简直是没出息。
四 (忍气)爸爸,您留几句回家说吧,这是人家周公馆!
贵 咦,周公馆挡不住我跟我女儿谈家务啊!我跟你说,你的妈""
四 (突然)我可忍了好半天了。我跟您先说下,妈可是好容易才会一趟家。这次,也是
看哥哥跟我来的。您要是再给她一个不痛快,我就把您这两年做的事都告诉哥哥。 贵 我,我,我做了什么啦?(觉得在女儿面前失了身份)喝点,赌点,玩点,这三样,
我快五十的人啦,还怕他么?
四 他才懒得管您这些事呢!--可是他每月从矿上寄给妈用的钱,您偷偷地花了,他知道了,就不会答应您!
贵 那他敢怎么样,(高声地)他妈嫁给我,我就是他爸爸。
四 (羞愧)小声点!这没什么喊头。--太太在楼上养病呢。
贵 哼!(滔滔地)我跟你说,我娶你妈,我还抱老大的委屈呢。你看我这么个机灵人,
这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那一个不说我鲁贵刮刮叫。来这里不到两个月,我的女儿就在这公馆找上事;就说你哥哥,没有我,能在周家的矿上当工人么?叫你妈说,她成么?--这样,你哥哥同你妈还是一个劲儿地不赞成我。这次回来,你妈要还是那副寡妇脸子,我就当你哥哥的面不认她,说不定就离了她,别看她替我养女儿,外带来你这个倒霉蛋哥哥。
四 (不愿听)爸爸。
贵 哼,(骂得高兴了)谁知道哪个王八蛋养的儿子。
四 哥哥哪点对不起您,您这样骂他干什么?
贵 他哪一点对得起我?当大兵,拉包月车,干机器匠,念书上学,那一行他是好好地干过?好不容易我荐他到了周家的矿上去,他又跟工头闹起来,把人家打啦。
四 (小心地)我听说,不是我们老爷先觉矿上的警察开了枪,他才领着工人动的手么?
贵 反正这孩子混蛋,吃人家的钱粮,就得听人家的话,好好地,要罢工,现在又得靠我这老面子跟老爷求情啦!
四 您听错了吧;哥哥说他今天自己要见老爷,不是找您求情来的。 贵 (得意)可是谁叫我是他的爸爸呢,我不能不管啦。
四 (轻蔑地看着她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好,您歇歇吧,我要上楼跟太太送药去了(端起了药碗向左边饭厅走)。
贵 (拦住她)四凤,你别忙,我跟你商量点事。
四 什么?
贵 你听啊,昨天不是老爷的生日么?大少爷也赏给我四块钱。
四 好极了,(口快地)我要是大少爷,我一个子也不给您。
贵 (鄙笑)你这话对极了!四块钱,够干什么的,还了点帐,就光了。
四 (伶俐地笑着)那回头你跟哥哥要吧。
贵 四凤,别--你爸爸什么时候借钱不还帐?现在你手上方便,随便匀给我七块八块好么?
四 (停一下放下药碗)您真是还帐了么?
贵 (赌咒)我跟我的亲生女儿说瞎话,我是王八蛋!
四 您别骗我,说了实在的,我也好替您想想法。
贵 真的?--说起来这不怪我。昨天那几个零钱,大帐还不够,小帐剩点零,所以我就玩了两把,也许赢了钱,不都还了么?谁知运气不好,连喝带赌,还倒欠了十来块。(真心地)这可一句瞎话也没有。
四 (故意揶揄地)那我实实在在地告诉您,我也没有钱!(说毕就要拿起药碗)。
贵 : (严重地)孩子,你可明白点,你妈疼你,只在嘴上,我可是把你的什么要紧的事情,都处处替你想。
四 :(明白地,但是不知他闹的什么把戏)你心里又要说什么?
贵 (停一停,四面望了一望,更近地逼着四凤,佯笑)我说,大少爷常更我提过你,大少爷他说--
四 (管不住自己)大少爷!大少爷!您疯了!--我走了,太太就要叫我呢。 贵 别走,我问你一句,前天!我看见大少爷买衣料,--
四 (沉下脸)怎么样?(冷冷地看着鲁贵")
贵 (打量四凤周身)嗯--(慢慢地拿起四凤的手)你这手上的戒指,(笑着)不也是他送给你的么?
四 (厌恶地)您说话的神气真叫我心里想吐。
贵 (有点气,痛快地)你不必这样假门假事,你是我的女儿。(忽然贪婪地笑着)一个当差的女儿,收人家点东西,用人家一点钱,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这不要紧,我都明白。
四 好吧,那么您说吧,究竟要多少钱用。
贵 不多,三十块钱就成了。
四 哦,(恶意地)那您就跟这位大少爷要去吧。我走了。
贵 (恼羞)好孩子,你以为我真装糊涂,不知道你同这混帐大少爷做的事么?
四 (惹怒)您是父亲么?父亲有跟女儿这样说话的么?
贵 (恶相地)我是你的爸爸,我就要管你。我问你,前天晚上-
四 前天晚上?
贵 我不在家,你半夜才回来,以前你干什么?
四 那是太太听说老爷刚回来,又要我检老爷的衣服。
贵 哦,(低声,恐吓地)可是半夜送你回家的那位是谁?坐着汽车,醉醺醺,只对你说胡话的那位是谁呀?(得意地微笑)
四 (惊吓)那,那--
贵 (大笑)哦,你不用说了,那是我们鲁家的阔女婿!--哼,我们两间半破瓦房居然来了坐汽车的男朋友,找为这当差的女儿啦!(突然严厉)我问你,他是谁?你说?
四 : 他,他是--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鲁大海进--四凤的哥哥,鲁贵的半子]
大 凤儿!
【篇五】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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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第四幕 节选
【鲁侍萍的样子另变了一个人。声音因为在雨里叫喊哭号已经暗哑,眼皮失望地向下垂,前额的皱纹很深地刻在面上,过度的刺激使她变成了呆滞,整个激成刻板的痛苦的模型。她的衣服是像已经烘干了一部分,头发还有些湿,鬓角凌乱地贴着湿的头发。她的手在颤,很小心走进来。】
四凤:(惊慌)妈!(畏缩)
【略顿,鲁侍萍哀怜地望着四凤。】
鲁侍萍:(伸出手向四凤,哀痛地)凤儿,来!
【四凤跑至母亲面前,跪下。】
四凤:妈!(抱着母亲的膝)
鲁侍萍:(抚摸四凤的头顶,痛惜地)孩子,我的可怜的孩子。
四凤:(泣不成声地)妈,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忘了你的话了。
鲁侍萍:(扶起四凤)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四凤:(低头)我疼您,妈,我怕,我不愿意有一点叫您不喜欢我,看不起我,我不敢告诉您。
鲁侍萍:(沉痛地)这还是你的妈太糊涂了,我早该想到的。(酸苦地,忽而)天,这谁又料得到,天底下会有这种事,偏偏又叫我的孩子们遇着呢?哦,你们妈的命太苦,你们的命也太苦了。
周萍:(嗫嚅)鲁奶奶,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好好地待她,我们现在决定就走。 鲁侍萍:(拉着四凤的手,颤抖地)凤,你,你要跟他走!
四凤:(低头,不得已紧握着鲁侍萍的手)妈,我只好先离开您了。
鲁侍萍:(忍不住)你们不能够在一块儿!
鲁大海:(奇怪地)妈您怎么?
鲁侍萍:(站起)不,不成!
四凤:(着急)妈!
鲁侍萍:(不顾她,拉着她的手)我们走吧。(向鲁大海)你出去叫一辆洋车,四凤大概走不动了。我们走,赶快走。
四凤:(死命地退缩)妈,您不能这样做。
鲁侍萍:不,不成!(呆滞地,单调地)走,走。
四凤:(哀求)妈,您愿意您的女儿急得要死在您的眼前么?
周萍:(走向鲁侍萍前)鲁奶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过我能尽我的力量补我的错,
现在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你--
鲁大海:妈(不懂地)您这一次,我可不明白了!
鲁侍萍:(不得已,严厉地)你先去雇车去!(向四凤)凤儿,你听着,我情愿你没有,我不能叫你跟他在一块儿。--走吧!
【大海刚至门口,四凤喊一声。】
四凤:(喊)啊,妈,妈!
鲁侍萍:(安慰地)孩子,你不要怪妈心狠,妈的苦说不出。
四凤:(叹出一口气)妈!
鲁侍萍:什么?凤儿?
四凤:萍,我,总是瞒着你;也不肯告诉您(乞怜地望着鲁侍萍)妈,您-- 鲁侍萍:什么,孩子,快说。
四凤:(抽咽)我,我--(放胆)我跟他现在已经有……(大哭)
鲁侍萍:(切迫地)怎么,你说你有--(受到打击,不动。)
周萍:(拉起四凤的手)四凤!怎么,真的,你--
四凤:(哭)嗯。
周萍:(快慰地)哦,四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的--
鲁侍萍:(低声)天哪!
周萍:(走向鲁侍萍)鲁奶奶,都是我的错。我求你!(跪下)我求你放了她吧。我敢保我以后对得起她,对得起你。
四凤:(立起,走到鲁侍萍面前跪下)妈,您可怜可怜我们,答应我们,让我们走吧。 鲁侍萍:(不做声,坐着,发痴)我是做梦。我的女儿,我自己生的女儿,三十年的功夫--哦,天哪,(掩面哭,挥手)你们走吧,我不认得你们。(转过头去) 周萍:谢谢你!(立起)我们走吧。凤!(四凤起)
鲁侍萍:(回头,不自主地)不,不能够!
【四凤又跪下。】
四凤:(哀求)妈,我现在到了这一步:他到哪儿我也到哪儿;他是什么,我也跟他是什么。妈,您难道不明白,我--
鲁侍萍:(指手令她不要向下说,苦痛地)孩子。
鲁贵:她既是闹到这样,让她去了也好。
周萍:(阴沉地)鲁奶奶,您心里要是一定不放她,我们只好不顺从您的话,自己走了。凤!
四凤:(摇头)萍!(还望着鲁侍萍)妈!
鲁侍萍:(沉重的悲伤,低声)啊,天知道谁犯了罪,谁造这种孽!--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天哪!如果要罚,也罚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一个人有罪,我先走错了一步。(伤心地)如今我明白了,事情已经做了,不必再怨这不公平的天,人犯了一次罪过,第二次也就自地跟着来。--(摸着四凤的头)他们是我的干净孩子,他们应当好好地活着,享着福。冤孽是在我心里头,苦也应当我一个人尝。他们年青,他们自己并没有成心做了什么错。(立起,望着天)今天晚上,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惹的,我的儿女都是好孩子,心地干净的,那么,天,真有了什么,也就让我一个人担待吧。(回过头)凤儿,--
四凤:(不安地)妈,您心里难过,--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
鲁侍萍:(回转头。和蔼地)没有什么。(微笑)你起来,凤儿,你们一块儿走吧。 四凤:(立起,感动地,抱着她的母亲)妈!
周萍:去!(看表)不早了,还只有二十五分钟,叫他们把汽车开出,来,走吧。 鲁侍萍:(沉静地)不,你们这次走,是在暗地里走,不要惊动旁人(顿)好!你们走吧--我要你们两个在未走以前答应我一件事。
周萍:您说吧。
四凤:妈,您说吧,我答应。
鲁侍萍:(看他们两人)你们这次走,最好越走越远,不要回头,今天离开,你们无论生死,永远也不许见我。
四凤:(难过)妈,那不--
周萍:(眼色,低声)她现在很难过,才说这样的话,过后,她就会好了的。 四凤:嗯,也好,--妈,那我们走吧。
【四凤跪下,向鲁侍萍叩头,四凤落泪,鲁侍萍竭力忍着。】
鲁侍萍:(挥手)走吧!
【篇六】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雷雨》剧本
[门大开,周朴园进。他现在精神很饱满,沉重地走出来。]
萍 冲 (同时)爸。
冲 客走了?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朴 (点头,转向繁漪)你怎么今天下楼来了。完全好了么?
繁 病原来不很重--你回来身体好么?
朴 还好。--你应当在到楼上去休息。冲儿,你看你母亲的气色比以前怎么样?
冲 母亲原来就没有什么病。
朴 (不喜欢儿子们这样答覆老人家的话,沉重地,眼翻上来)谁告诉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常来问你母亲的病么?(坐在沙发上) 繁 (怕他又来教训)朴园,你的样子像有点瘦了似的。--矿上的罢工究竟怎么样?
朴 昨天早上已经复工,不会有什么问题。
冲 爸爸,怎么鲁大海还在这儿等着要见您呢?
朴 谁是鲁大海?
冲 鲁贵的儿子。前年荐进去,这次当代表的。
朴 这个人!我想这个人有背景,厂方已经把他开除了。
冲 开除!爸爸,这个人脑筋很清楚,我方才跟这个人谈了一回。代表罢工的工人并不见得就该开除。
朴 哼,现在一般年青人,跟工人谈谈,说两三句不关痛痒,同情的话,像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
冲 我以为这些人替自己的一群努力,我们应当同情的。并且我们这样享福,同他们争饭吃,是不对的。这不是时髦不时髦的事。
朴 (眼翻上来)你知道社会是什么?你读过几本关于社会经济的书?我记得我在德国念书的时候,对于这方面,我自命比你这种半瓶醋的社会思想要彻底得多!
冲 (被压制下去,然而)爸,我听说矿上对于这次受伤的工人不给一点抚恤金。
朴 (头扬起来)我认为你这次说话说得太多了。(向繁)这两年他学得很像你了。(看钟)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客来,嗯,你们关于自己有什么说话说么?
萍 爸,刚才我就想见您。
朴 哦,什么事?
萍 我想明天就到矿上去。
朴 这边公司的事,你交代完了么?
萍 差不多完了。我想请父亲给我点实在的事情做,我不想看看就完事。
朴 (停一下,看萍)苦的事你成么?要做就做到底。我不愿意我的儿子叫旁人说闲话的 。
萍 这两年在这儿做事舒服,心里很想在内地乡下走走。
朴 让我想想。--(停)你可以明天起身,做那一类事情,到了矿上我再打电报给你。
[四凤由饭厅门入,端了碗普洱茶。]
冲 (犹豫地)爸爸。
朴 (知道他又有新花样)嗯,你?
冲 我现在想跟爸爸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朴 什么?
冲 (低下头)我想把我的学费的一部份出来。
朴 哦。
冲 (鼓起勇气)把我的学费拿出一部份送给--
朴 (四凤端茶,放朴面前。)四凤,--(向冲)你先等一等。(向四凤)叫你跟太太煎的药呢?
四 煎好了。
朴 为什么不拿来?
四 (看繁漪,不说话)。
繁 (觉出四周有些恶相)她刚才跟我倒来了,我没有喝。
朴 为什么?(停,向四凤)药呢?
繁 (快说)倒了。我叫四凤倒了。
朴 (慢)倒了?哦?(更慢)倒了!--(向四凤)药还有么?
四 药罐里还有一点。
朴 (低而缓地)倒了来。
繁 (反抗地)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
朴 (向四凤,高声)倒了来。
[四凤走到左面倒药。
冲 爸,妈不愿意,你何必这样强迫呢?
朴 你同你妈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在那儿。(向繁漪低声)你喝了,就会完全好的。(见四凤犹豫,指药)送到太太那里去。
繁 (顺忍地)好,先放在这儿。
朴 (不高兴地)不。你最好现在喝了它吧。
繁 (忽然)四凤,你把它拿走。
朴 (忽然严厉地)喝了药,不要任性,当着这么大的孩子。
繁 (声颤)我不想喝。
朴 冲儿,你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去。
冲 (反抗地)爸!
朴 (怒视)去!
[冲只好把药端到繁漪面前。
朴 说,请母亲喝。
冲 (拿着药碗,手发颤,回头,高声)爸,您不要这样。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朴 (高声地)我要你说。
萍 (低头,至冲前,低声)听父亲的话吧,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冲 (无法,含着泪,向着母亲)您喝吧,为我喝一点吧,要不然,父亲的气是不会消的 。
繁 (恳求地)哦,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
朴 (冷峻地)繁漪,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子女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
繁 (四面看一看,望望朴园又望望萍。拿起药,落下眼泪,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不下!
朴 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
萍 爸!我--
朴 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
[萍走至繁漪面前。
萍 (求恕地)哦,爸爸!
朴 (高声)跪下!(萍望着繁漪和冲;繁漪泪痕满面,冲全身发抖)叫你跪下!(萍正向下跪)
繁 (望着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现在喝!(拿碗,喝了两口,气得眼泪又涌出来,她望一望朴园的峻厉的眼和苦恼着的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哦……(哭着,
由右边饭厅跑下。
[半晌。
朴 (看表)还有三分钟。(向冲)你刚才说的事呢?
冲 (抬头,慢慢地)什么?
朴 你说把你的学费分出一部份?--嗯,是怎么样?
冲 (低声)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啦。
朴 真没有什么新鲜的问题啦么?
冲 (哭声)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妈的话是对的。(跑向饭厅)
朴 冲儿,上那儿去?
冲 到楼上去看看妈。
朴 就这么跑么?
冲 (抑制着自己,走回去)是,爸,我要走了,您有事吩咐么?
朴 去吧。(冲向饭厅走了两步)回来。
冲 爸爸。
朴 你告诉你的母亲,说我已经请德国的克大夫来,跟她看病。
冲 妈不是已经吃了您的药了么?
朴 我看你的母亲,精神有点失常,病像是不轻。(回头向萍)我看,你也是一样。
萍 爸,我想下去,歇一回。
朴 不,你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向冲)你告诉她,说克大夫是个有名的脑病专家,我在德国认识的。来了,叫她一定看一看,听见了没有?
冲 听见了。(走上两步)爸,没有事啦?
朴 上去吧。 [冲由饭厅下。]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朴 (回头向四凤)四凤,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房子你们没有事就得走的。
四 是,老爷。(也由饭厅下)
朴 怎么 窗户谁开的
萍 弟弟和我
朴 关上
萍 是
朴 这屋子不要底下人随便进来我预备回头在这边休息的,这屋子的家具多半是你生母 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到北边总是不肯丢下东西。我愿意总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这叫我看着舒服一点儿,你的生母永远喜欢夏天把窗户关上的
萍 是 父亲 不过爸爸纪念母亲也不必。。
朴 我挺人说你现在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萍 (忐忑) 什么
朴 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对不起你的父亲吗? 并且是对不起你的母亲吗?
萍 爸爸
朴 你是我的长子,我不愿意当着人谈这件事。。(叹气)我听说我在外边的时候 这两年你在家里很不规矩
萍 爸 没有的是 没有(极力辩护)
朴 一个人敢做就要敢当
萍 爸爸
朴 公司的人你总是在跳舞场里鬼混 尤其是这两三个月 喝酒 赌钱整夜的不回家
萍 爸 您说的是
朴 这些事是真的吗? 说实话
萍 是真的 爸爸
朴 将近三十的人了 应当懂得自爱
萍 是
朴 还记得你的名字为什么叫萍吗?
萍 记得
朴 自己说一遍
萍 因为母亲名讳侍萍 母亲临死自己替我起得名字
朴 那我请为你的生母把现在的行为完全改过来
萍 是爸爸 那是我一时的荒唐
朴 我的家庭是我认为最圆满 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 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我绝不愿意叫任何人 说他们一点闲话的 。。。
【篇七】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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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
周:我叫周朴园,人称‘周董’,曾获得第二届‘清香王子杯’魅力男士第二名!当然,参加活动的也就两个人…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在光鲜的外表下,我还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哎,旧事不必再重提【伤心】 在伤感中,我忽然诗兴大发!【朗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我叫周朴园。啊!好诗!来人!
鲁:老爷,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周:将我的大作发表在一机一中的校刊上!
鲁:老爷,用什么网名发表呢?
周:【想了想】就用‘爬上墙头等红杏’吧。对了,头像给我换个韩国小帅哥的,就那什么,来自星星的都敏俊!
鲁:还有什么事吗?
周:嗯…【延缓地说】四凤啊,和你说过多少次,干活之前先打点粉底,你看看你这一脸的褶子,弄不好我看着会做噩梦的!诶,我看那个玉兰油就不错,广告做得好,模特长得又好看,一看就是大品牌。最重要的是,只卖998!
鲁:【鄙夷】我是四凤他妈,老爷。
周:【戴上眼镜 靠近细看】我就说嘛,来来来,给我把那扇窗户关上。
鲁:是,老爷。【转身关窗 走至略远处】
【鲁侍萍抬起双手关窗动作定格,侧面对着观众,背对周朴园。】
【舒缓伤感的配乐响起,周朴园内心独白开始】
周:【缓缓从座椅上站起 迟疑而犹豫地望着鲁侍萍背影】在她关窗的一瞬,我那颗沉寂的心忽然狂跳不止,那感觉,是那么熟悉。在记忆的深处,却又那么模糊、遥远…
【配乐停止,时间恢复,鲁侍萍放下双手转身欲往前】
周:你等等,你——你贵姓?
鲁:我———我姓鲁【见周朴园询问的眼神,回答时目光有躲闪】
周:【低声呢喃】姓鲁? 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
鲁:我是江苏无锡人,不过,离开无锡已经三十多年了。【呈现‘时间已经很久’的老态语气,暗含对苦难的三十多年的感叹】
周:三十多年了?是啊,是很远了,我当时大概是二十多岁,风流倜傥,不知迷倒多少大妈,也惹下了不少风流债…你听说过无锡的四大才子吗?‘衣冠禽兽’一词,说的,就是在下。 鲁:
周: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件很出名的事,你——知道么?
鲁:也许知道,不知道老爷说的是哪一件?
周:【仰天回忆状】有家姓梅的小姐,很贤惠,也很规矩,而且很会做臭豆腐!她做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一口顺滑,遇见所有好心情。最重要的是,她的臭豆腐不加防腐剂,却富含维生素ABCDE,还能增强抵抗力,防止骨质疏松,‘嗖’的一下,让你随时脉动回来…
【前两句语速慢,满足于回忆,后几句语速稍快,达到广告扯题效果】
鲁:老爷你说重点行吗?
周:【尴尬干咳】咳咳,后来,有一天夜里,这个姓梅的姑娘忽然地投水死了——你知道吗? 鲁:【牵起苦痛回忆,扭头不与周朴园对视】我倒认识一个姓梅的姑娘,可她不是小姐,也...
不大规矩,并且是个下等人。听说,还与那时周公馆的少爷有点不清白,【抬头看沉思中的...
周朴园的反映】生了两个儿子。生了第二个,才过三天,【语气由回忆的沉重升为悲愤】忽
【篇八】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剧本语言
十五《剧本语言》教案
————以曹禺《雷雨》为例
姓名:何智慧
学校:北京市大兴区第一职业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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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九】雷雨剧本第一幕taici
《大雷雨》剧本分析
《大雷雨》剧本分析
本文分析了剧中的人物形象,探讨了卡捷琳娜这一女性形象代表的历史和现实意义,探讨了卡捷琳娜之死表现出的价值。
一.剧本简介
《大雷雨》是一首反抗黑暗王国,反抗专横统治的赞歌。写于十九世纪中叶,它反映了19世纪中叶、农奴制改革前夕的俄国人民,对光明的渴望,对自由幸福的追求。故事发生在伏尔加河畔的一个小城。在这里住着一个被当地老百姓暗地骂为“疯狗”的商人萨维奥尔·普罗科菲耶维奇·季科伊,和一个总是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大慈大悲样子的富商寡妻马尔法·伊格纳季耶夫娜·卡巴诺娃。自从卡巴诺娃的儿子季洪·伊万尼奇·卡巴诺夫娶了纯洁美丽的卡捷琳娜为妻之后,卡巴诺娃就开始一味地斥责媳妇卡捷琳娜。对儿子的近乎变态的爱,导致了对媳妇的无端仇恨。卡巴诺娃总觉得是媳妇夺走了儿子对她的爱,拆散了母子俩。所以,整天没完没了地数落卡巴诺夫,折磨卡捷琳娜。连女儿瓦尔瓦拉也同情嫂子、可怜嫂子,对母亲极为不满。卡捷琳娜原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但自从嫁到卡巴诺夫家来,却过着如同地狱般的生活。婆婆专横跋扈,狠毒乖戾;丈夫则不过是他母亲的应声虫。他懦弱颓唐,每日只借酒麻醉自己,一有空就往外跑,根本不顾妻子的感情和精神上所受的痛苦。卡捷琳娜不甘心这样屈辱地生活着,她偷偷爱上了青年鲍利斯。鲍里斯是商人季科伊的侄子。他的叔叔借着对祖母留下的遗产中属于鲍里斯和他妹妹的那一份的管理,要求鲍里斯对他绝对服从,总是随意地谩骂他。两个深受压迫的年轻人相爱了,除了年轻的瓦尔瓦拉、正直的钟表匠库利金等的支持,他们的爱情无法为世俗所容忍,更是让卡巴诺娃这样的旧势力的代表找到了惩治他们的借口。结果鲍里斯被他的叔叔打发去了西伯利亚,而卡捷琳娜在一个雷雨之夜投河自尽,向黑暗的社会作了最后的抗争,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最后,当一位老人抱着她的尸体,对卡巴诺夫之流发出愤怒谴责时,全剧的主题得到了高度升华。她成为俄国戏剧中最美丽动人的悲剧女性形象。作者在这里向人们揭开了宗法家庭的黑幕,暴露了贵族和商人的贪婪、愚昧、虚伪和残酷的本性。他们不仅残暴地压榨着劳苦的人民,也同样严酷地折磨着自己的家族。剧中女主人翁卡杰林娜就是在这种黑暗势力摧残下牺牲了的善良灵魂。
二.社会背景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在俄国历史上是个极为黑暗的时期,宗法制社会行将崩溃,而代表这一制度的顽固保守势力负隅顽抗,同商人和新兴的资产者既勾结又互相抵制,形成一股恶势力,而下层劳动人民生存的路更为艰难。正如在第一幕中库利金所述:“我们这座城里的风俗是残忍的,先生,太残忍了……有钱人呢,先生,总是变着法儿想把穷人变成奴隶,他指望穷人白替他干活,赚更多的钱。”可以说,这个专制暴虐的环境,即这一黑暗王国应该对卡捷琳娜的悲剧负有首要责任。 《大雷雨》正是俄国剧作家亚。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悲剧代表作。写于1859年俄国反农奴制斗争处于高潮时期。故事描绘出俄国农奴制改革前夕漠视人生、 窒息生机的商人和小市民的“黑暗王国”的生活图景和人们叛逆反抗、争取自由的社会呼声。剧情冲突体现了当时两股社会力量的斗争。卡捷琳娜代表急取自由独立的新生力量,卡巴诺娃和提郭等人代表顽固守旧势力。冲突力量的悬殊决定了卡捷琳娜失败的命运。,但作品预示了黑暗残忍的风习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
三、人物形象和象征意义分析
该成居民对外界事物毫无所知,他们只能从香客那里打听到一些马路新闻。香客菲克鲁莎说有一个国家,“做皇上的是土耳其苏丹谟罕默德”,另一个国家是“波斯苏丹谟罕默德”;还说有个地方,“那儿的人全长着狗头”。女仆格拉莎问:“为什么他们长狗头呢?”香客回答说:“因为他们不信正教。” 城市的上层人物都敌视文明与进步。提郭意认为库力金安装避雷针是一桩罪过。他说:“打雷是老天爷处罚我们,好让我们改过;可是,你却要用杆子什
么的去挡它,真罪过!”卡巴诺娃反对人们“为了贪快”去乘坐“火龙”(火车),她深恶痛绝地说:“你就是撒金子给我,我也不坐它。”守旧和愚昧是卡里诺夫居民的两大特点。自学成功的钟表匠库力金曾企图改良本城的风俗,开导人们,可是他得不到支持失败了。正如他在歌中所唱的那样:“夜的黑暗在天空中弥漫,人们都已紧闭双目安眠。”生活在“黑暗王国”中的人们可分为三组形象:统治者、反抗者、牺牲者。
卡巴诺娃和提郭意——– “黑暗王国”统治者的形象。这是一对无独有偶,互为表里的人物。他们都缺乏文化教养,在家庭中实行家长制的专横统治。只是卡巴诺娃更加守旧和伪善,提郭意更加粗暴和野蛮而已。 卡巴诺娃是古老家训的守护者,她认为旧道德比新道德好,老人比年青人好。她教训儿子说:“不要指责你的长辈!他们比你知道得多。老年人对于什么事情都有先见之明。老年人决不会随便乱说的。”她用老一套的家规庭训去折磨家里人,就像锈在侵蚀铁一样。当奇虹要出门的时候,她要他跪在圣像面前起誓,要他吩咐妻子:眼睛不能盯着窗外看,更不许看年轻小伙子。要卡杰林娜跪在丈夫面前和她的“主人”告别。她要求家里人对她毕恭毕敬,不许有任何越轨行为。她对他们威胁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想要自由自在的。不过,你们还得等一等;等我断了气,你们就可以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卡巴诺娃虔信宗教。她恪守宗教一切仪式,按时做祷告、上教堂、在家里接待香客等。她这样做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灵魂,免得死后遭到“地狱中永劫烈火”的焚烧。但她那表面的伪善行为并不能掩盖她那内心的冷酷和自私。卡巴诺娃兼有贪婪无耻、残忍专制而又无知等农奴主和资产者的特点,是黑暗王国中生活、 仪式和习惯等一切基础的一贯而自觉的保卫者,也是造成卡捷琳娜悲剧的最直接、最主要的因素。卡巴诺娃的信念是:家庭关系的基础是恐惧,而不应该是彼此的信任和爱情。当她知道卡杰林娜发生了越轨行为时,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把她“活埋”。当卡杰林娜跳河自尽时,她不许奇虹下河去打捞尸体,库力金把尸体打捞上来时,她又不许奇虹哭。在她的专制淫威下,一家人搞得四分五裂。正如她儿子说的亲人不像亲人,彼此倒像仇敌。结果是卡杰林娜断送了生命,瓦尔瓦拉弃家出逃了,奇虹成了不幸的人。
提郭意是个顽固商人的典型,他具有飞扬跋扈、粗暴专横的特点。在家庭中他整天“靠骂人过日子”。他习惯于别人在他面前服服贴贴。家里人为了不惹他生气,只好低声下气地生活着。 提郭意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把金钱看作是命,钱进了他的腰包,就不肯再掏出来,要是谁向他讨工钱或要钱,他便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他向卡巴诺娃解释他这种心情说:“譬如说,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得还你钱;可是,如果你来跟我要的话,那我就要骂你。我还是还的,不过,我骂还是要骂的。因为,只要一对我提到钱,那我浑身都会冒火儿,简直浑身冒火儿,就这么一回事;暧,在这种时候,我会平白无故地骂人。”为了钱,他克扣工人工资,虐待亲属,吞并侄儿的财产;并把鲍里斯当作佣人使唤。他仗着自己有钱,任意地凌辱和欺压别人。库力金要他捐献十个卢布,为本城安装一座计时器,他便向他咆哮说:“你要听我说这句话吗?那么你就听吧!我说你是个强盗,那就完了!你要跟我打官司还是怎么着?那么,你就会知道,你是一条蛆。我高兴放过你,就放过你;我高兴踩死你,就踩死你。”他那蛮横的态度已经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城里的人都这样议论他:“像沙威尔o普里柯费耶维奇这样爱骂人的人,你就找不出第二个。他平白无故地欺侮人。” 但他也有他色厉内荏的一面,他遇上比他强,更厉害的人,也只好忍气吞声。一个骠骑兵曾教训过他一顿,伙计库得略西也弄得他无可奈何。提郭意的语言充满粗话和骂人的字眼(如蠢货、蛆、强盗、骗子、懒虫)等,正好体现出这位“黑暗王国”代表的精神面貌。 剧作家对卡巴诺娃和提郭意的揭露和讽刺是对俄国专制制度及其代表人物的一种有力抨击,体现了作家进步的民主主义思想。
卡杰林娜—-“黑暗王国”的反抗者。她是戏剧的中心人物。卡巴诺娃把压迫家庭成员的权力和反对自由生活斗争的一切行为,都用服从上帝意志的假面具掩盖起来。对于她这种假
仁假义的虚伪态度,库利金说得形象:“她是个假善人,先生!对叫花子可以慷慨施舍,可是对家里人却心狠手毒。”卡巴诺娃的残忍特别表现在戏剧的结尾。她严禁儿子奇虹去救投河的妻子:“我不让你走,你休想!你去,我就诅咒你。”在卡捷琳娜的尸首旁边,她对泣不成声的季洪说:“得啦!哭她都是造孽!”。卡巴诺娃以她残忍专制的意志统治着家庭,使其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暗王国、俄国社会缩影。在这样的环境里,卡捷琳娜的愿望和要求不但得不到丝毫满足,甚至连感情也受到了令人不能忍受的压制, 可以说“可恶的封建宗法制度和封建礼教剥夺了卡捷琳娜做人的权利”。于是,卡捷琳娜对自由的渴望、 对正常生活和爱情的自然要求使她与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并最终导致了卡捷琳娜的悲剧性命运。她是个爱好自由、充满着诗意幻想的人。她不能容忍自私虚伪的生活,敢于反抗野蛮的风习。按杜勃洛留波夫的话来说,她体现了“"黑暗王国"中的一线光明”。
卡巴诺夫和鲍里斯—-黑暗王国中的牺牲者。他们在卡捷琳娜悲剧的发生和发展上起了巨大作用,也是造成卡捷琳娜悲剧的重要因素。奇虹在母亲无休止的残暴折磨下成了一个缺乏个性、缺乏意志的人。他对专横的母亲千依百顺、惟命是从,甚至想都没有想过要过独立的生活。他不仅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而且顺从了母亲的耳提面命,亲自去侮辱自己的妻子,虽然这并非他所愿。而另一方面,他采取逃避的态度,只要一有机会他便想离家, 尽情地到外面饮酒作乐, 去过他所谓的自由生活而抛下妻子不管。对卡捷琳娜来说,强迫自己从内心去爱这样的丈夫是一种精神的刑罚。夫妻间的分离和相互的不理解使卡捷林娜爱上了鲍里斯。鲍里斯同样也是一个软弱而缺乏意志的消极人物。他抱着一种取得一部分遗产继承权的幻想,忍受屈辱,寄居在叔父家。由于他不能摆脱这种对物质的依赖,也就不可能有精神上的自主权。但他的文化水平比奇虹高,他的外表以及表面上的温文尔雅,使他在城镇的居民中显得尤为引人注目。鲍里斯的温和及他对城市残酷风俗的厌恶,在他和卡捷琳娜爱情的发生和发展过程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由于鲍里斯在这些方面优越于城镇的居民和奇虹,又因为卡捷琳娜不是因为爱情而嫁给奇虹的,所以卡捷琳娜与鲍里斯之间的爱情得以产生和发展。但事实证明卡捷琳娜完全错了。鲍里斯没什么与众不同, 他根本配不上卡捷林娜,他和奇虹一样软弱无力。他虽然爱卡捷琳娜,但却不能为了追求爱情而采取坚决的行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卡捷琳娜受苦受罪,自己一走了之,从而使卡捷琳娜彻底绝望。可见,“卡巴诺娃们的势力所支配和影响的人群,通常就只会产生奇虹们和鲍里斯们。”面对这一切,卡捷琳娜再也不堪忍受非人的境遇和自欺欺人的生活,以死亡奏出了反抗这一黑暗王国的最强音。
四.矛盾的设置
1.美丽的土地和黑暗的社会现实的对比设置。伏尔加河岸一望无际的土地上,一边是美丽的城市和花园,而另一边则是一片乡村土地。舞台的一侧是一两把长椅和一些花木而另一侧则是一片乡村景色的背景。在剧本的开篇作者就设定出了宜人的自然风光和美丽但有缺少人情味的城市相对比。
2.光明与黑暗的对比设置。剧本中光明的代表是卡捷琳娜和库利金,提郭意和卡巴诺娃是小城黑暗的代表,是阴暗的统治者。剧本围绕这些人物之间的矛盾激化推动剧情发展。虚伪而又强权的卡巴诺娃和卡捷琳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时时刻刻想要控制自己家中每一个成员,特别是这个刚入门的纯洁的儿媳。而软弱的奇虹虽然爱自己的妻子,但是并没有勇气和能力去保护他,这一切直接导致了卡捷琳娜的不幸生活。导致了她最终的悲剧。
3. 卡捷琳娜性格中的对比设置。在剧中,卡捷琳娜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表现出了性格中坚强的一面。而另一方面。由于其性格在宗法制度中浸淫已久,在追逐幸福的过程中又不自觉的在痛苦中徘徊挣扎。在婆家压抑的气氛让她渴望自由和幸福。但是一方面俄国的传统观念又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他必须忠贞,必须要跟随者无能的丈夫一辈子。但是随着剧情的发展。她不但难以控制自己的内心情感,而且在事情败露之后还千方百计的和鲍里斯见最后一面,并以生命的终结完成了对黑暗的抗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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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网络资料